彼时,贾环正与张天师在斋宫之中对坐相谈,气氛凝重。
恰在此时,窗外 “轰隆” 一声惊雷乍响,恰似天崩地裂一般,直直劈中了院中那棵饱经沧桑的老槐树。
这老槐扎根多年,根深叶茂,此刻却在这雷霆之下不堪一击,树身 “咔嚓” 一声瞬间裂开,露出内里如水晶般剔透的年轮。
每一圈年轮之中,都似封存着一段段鲜活的过往,清晰地映现出晴雯在不同时期的虚影,栩栩如生,仿若近在眼前。
贾环站在屋内,透过窗棂,将这奇异景象瞧得真真切切。
他清楚地看到,十五岁那年的晴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正欢快地撕扇取乐,那清脆爽朗的笑声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他耳畔悠悠回荡。
而她腰间荷包中飘出的金粉,在半空之中悠悠荡荡,缓缓汇聚,竟凝结成 “无生” 二字,无端添了几分神秘莫测与宿命难违的意味。
“晴雯因与你牵扯过深,既定的命数已然被搅乱了。
她本应在十七岁那年,便香消玉殒,完成历劫。
可如今她却还好好地活着,如此一来,她就得继续替林黛玉挡那七窍玲珑泪劫。”
张天师端坐在蒲团之上,神色肃穆,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寂静的斋宫之中悠悠响起。
贾环听着这话,眉头紧紧蹙成了一个 “川” 字。
手中原本酥软香甜的玫瑰酥,不知不觉间已在掌心化作了冰碴。
他却浑然未觉,犹自沉浸在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之中。
张天师的每一句话,都好似一根根尖锐的细针,直直刺入他的耳中,更深深扎进他的心底,令他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隐隐的刺痛。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张天师,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冷意,语气也微微有些激动:
“老君,您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晴雯不过是个丫头,凭什么就得替黛玉挡劫?
她盗了相思红线,诚然是她自己的抉择,可这代价未免也太过沉重了些。
百花宫主抽了她的情丝,灵山又用优昙钵罗香封了她的胞宫,如今她的命数被搅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你们这些神仙,成天在那算计来算计去,可曾问过她愿不愿意?”
张天师闻言,神色微微一滞,手中那柄拂尘也轻轻一抖,拂尘上的银丝在摇曳的烛光之下,泛出冷冷的光,好似他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殿下,天道无情,命数难违啊。
晴雯虽是司香女史转世,但她盗取相思红线,已然触犯了天条。
百花宫主抽她情丝,灵山封她胞宫,皆是因果报应。
至于她替林姑娘挡劫,也是她自己当初的选择。
她与林姑娘前世有缘,今生注定要为她挡下此劫。
这既是她的命数,也是她躲不过的劫数。”
贾环冷笑一声,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随手将手中那已成冰碴的玫瑰酥丢在一旁,猛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刹那间,三清像前的长明灯火光陡然一暗,仿佛也在为晴雯的悲惨遭遇而黯然神伤。
“这些劳什子命数、劫数的鬼话,就别再拿出来说了。
老君,您就痛痛快快直说吧,我和晴雯要怎样才能够有子嗣?”
张天师也不生气,神色依旧平和,只是抬手,指了指忠顺亲王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仿若藏着无尽的玄机与深意:
“这事儿说难也不难,七窍玲珑劫由多人共同发动,只需破坏其中一环便可。
你这六哥可是那西游之中的重要人物,若是利用得当,那将是你的一大臂助。
你可知道,他是那西游五人中的哪一个?”
贾环听闻,心中猛地一震,面上却仍强自维持着冷静。
脑海中瞬间如走马灯般闪过与忠顺亲王相处的诸多片段,试图从过往的点点滴滴里寻出些蛛丝马迹。
他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张天师,追问道:
“老君莫要卖关子,还请点明一二,我这六哥究竟与西游有何渊源?”
张天师指尖原本流转的北斗纹路骤然收缩,手中拂尘轻轻一挥。
银丝在虚空中勾画出九齿钉耙的幻影,那幻影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透着几分神秘。
与此同时,斋宫外忽有浓郁醇厚的酒香悠悠浮动,混着天河水那独有的潮湿气息。
丝丝缕缕地飘入屋内,将琉璃窗上的卍字符晕染成水波状。
这标志性的武器让贾环很难不想起那位肥头大耳、憨态可掬却又神通广大的二师兄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脱口而出道:
“我说怎会有亲王三年抱十胎,原是掌管天河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在此!”
贾环这一笑,声震斋宫,烛火也跟着晃了几晃,仿佛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顿悟所感染。
他笑罢,面上却又恢复了几分凝重,拱手向张天师问道:
“老君,您的意思是,让天蓬元帅去广寒宫调戏嫦娥时,顺便如何?
还望老君明言,好教我心中有数。”
张天师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轻捋胡须,缓缓说道:
“殿下聪慧,想来已猜到一二。
那七窍玲珑劫,其中一环与月宫中的太阴之气息息相关。
若是天蓬元帅调戏嫦娥时动静闹大一些,引得月宫大乱,便能扰乱那太阴之气的运转,进而破坏七窍玲珑劫的发动。”
贾环听后,心中暗自思忖,这计划行是行,但是如今诸事看似尚在混沌初起之时。
记得那孙大圣初上天庭任弼马温时,还与这天蓬元帅有过一番奇遇。
彼时孙大圣生性跳脱,将天庭规矩视作无物,放马之余四处闲逛,与天蓬元帅在天河之畔相遇。
二人虽身份悬殊,却因天蓬元帅的诙谐幽默,相谈甚欢,还曾一同豪饮,醉卧云端,这番情谊在天庭之中也算一段佳话。
贾环念及此处,抬眸望向张天师,神色间带着几分思量:
“老君,此事虽有可行之法,可如今这一切仿若还未拉开大幕。
那孙大圣怕都还未上天庭任弼马温,天蓬元帅此刻想必还守着天河,逍遥自在。
若是贸然前去说动他,他怎会轻易应允?
况且,这月宫之中嫦娥仙子清冷高洁,天蓬元帅对她倾慕已久。
若只是为了破坏这七窍玲珑劫,便让他去大闹一场,只怕也难遂其愿。
再说了,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和晴雯可等不起啊。”
张天师学着贾环的样子摊了摊手,神色间带着几分悠然,仿若那尘世的纷扰皆与他无关,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便是殿下自己的机缘了。老道我虽能窥得天机一二,却也不能事事包办。”
贾环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怪不得天庭有那么多尸位素餐的仙神,原来都是只会动动嘴皮子的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