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年代,多事之秋,千头万绪,愁白了头,你理顺,理顺不出个头哦 。
一九六六年了,大哥走了,大哥是因为当兵没去上,气走的。大哥体检上了,政审也合格了,就是当兵没去上,这口气是实在难咽,无奈,就索性走了。
大哥走了,俺家劳力少了,俺娘犯愁了,俺娘说,家里八口人,就俩劳动力,本来就少,这还走一个。俺娘说着,就唉声叹气。俺爹说,愁,没有用,咱家这些人,只要都想法子干活,能挣点工分,到了秋天,能把口粮领回来就行。
开学了,二哥背着书包上学去了。二哥上初一了,二哥在公社上学,去公社十八里地,二哥走着去了。二哥走的时候,就背了三十来斤苞米碴子,二哥想给俺娘要几块钱,交学费,俺娘没给,俺娘说,家里就几十块钱,也不该动啊,你大哥回关里家了,走时候是带着气走了,他走了,是回关里家说媳妇去了,还是就回去了,不回来了,他也不说,咱谁也搞不准。他要是想说媳妇,一旦来信要钱,咱这就得马上给他邮钱。他要是去了就住一段,要回来,咱也得赶快给他邮钱。二哥听娘说的有道理,也不好说啥,就哭着走了。
二哥走了,第二天我和四弟弟也开学了。我们开学了,俺娘又唠叨上了,俺娘说,你二哥上学走了,我没给他钱,你们这又开学了,空怕你们这学校也得叫你们交学费书费,你们两个呀,你们学校老师要是给你们要书费学费,你们就给老师说,老师等着秋天吧,秋天俺家起了土豆,卖了土豆俺家有钱了我们就给你钱。俺娘说, 我不吱声,四弟弟也不吱声。我心想,刚开学,老师还没要呢,等着,开学上几天再说吧。
开学了,老师从不提钱,不要钱,可也没给发书。我们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教我们的老师,只来几次就不来了。她不来,都是别的老师来,来也不讲课,来了都是我们讲一段故事,今天讲‘肖飞取药’,明天再给我们讲一段“智取威虎山”一上午,就给我们讲这一段,每天都是这样,我们上午来了,下午就不用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学校王老师来告诉我们,教我们的老师张桂琴不当老师了,辞职不干了,回家生孩子了。
“啊,老师,那以后谁来教我们呀?”有同学问道。
“以后,再说以后的,等着吧。马家军你来,到办公室。”
王老师叫我来,我赶紧跟着老师来了,到了办公室,王老师说道:‘”马家军,我叫你来,有这么一件事,你们的老师辞职了,学校给你们的张老师卖了纪念品,一块大镜子,我们三个老师都忙,我想安排你去,你去不是你自己去,是这样,你去代表学校,你叫我你班的同学都去,去的时候站好排,你搞两个同学抬着大镜子,走在队伍的前面,你叫体育委员领着队伍,你在前面。给送去吧。
“好。”
“好,,家军,你去你就代表学校了,你给张老师说几句好话,你会说吧?你学习这么好?”
“会说。”
“那你说一遍,叫我们”几个老师听一听。”
“好。你们听着:我们排着队去了,到老师家院子里,走到老师家院里,我叫体委站下,立定,稍息,我进屋把老师请出来,我喊着同学们,咱老师来看咱们来了,大家喊,老师好,老师辛苦了。我喊立正,向老师敬礼,我说张老师因为家务忙,暂时不叫我们了,这是学校给你赠给您的纪念礼物,学校的老师都忙,让我领着咱们班的同学,代表全校师生来看望你,为你送行,希望老师健康快乐,休息好。”
“行,行行行,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大镜子我领着同学们送去了,张老师休息了,我们班没有老师了,每天我们来上学,都是学校几个老师来一个,来了,有的问你们谁有画本,拿出来,给大家念一段。有的时候,说你们自己安排吧。
半学期过去了,学校书还没来呢,没来书来毛笔了。毛笔来了,学校开始发毛笔了。发毛笔,我们班发,学校四个年级都发毛笔了,发毛笔,一个学生一套,一套四支,有狼毫的,有羊毫的,我懵了,同学们也懵了。发毛笔给的还多呢,给我和弟弟一个人一套,我一看毛笔是一样的,发了,还要四毛二分钱,我说,我和弟弟要一套就行,不要两套,我家没钱。王老师说,必须要,谁不要都不行。我说,我们二年级还不会写多少字呢,我们要这毛笔干啥呀?
发毛笔了,晚上我们放学回家了,四弟弟给娘说要钱,俺娘说你就好要钱,你三哥和你一样上学,咋没说要钱呀?你又要钱干啥了。四弟弟说,俺三哥不说要钱,他是没给你要呢,你看他一会就问你要不要钱了?俺娘说,我笑了。我赶快跟娘说,学校给发毛笔了。俺娘很惊讶说你们是小孩子,小学生,学拼音,刚在一年学完,现在你们是二年级,汉字还没学多少呢?你们整这么多毛笔干啥?要是想要,你们哥俩就要一套就行了吧。
“不行,娘,我三哥在学校都给王老师说了,老师说必须要。”
“要,学校发毛笔,可能是学校叫这学生早点练毛笔字呗,。要就叫俺孙子要吧。”
俺爹听了,笑着说,行啊,卖就卖了吧,别难为孩子了。
又过了几天,学校又发砚台和墨块了,发了砚台墨块,我们上学就开始研墨了。研墨研了,我们问老师干啥,老师说你们愿干啥干啥。报纸上有批判文章,你们就抄着批判呗。
抄,没有纸张,学校就给旧报纸。学校给旧报纸,班级学生多呀,学校一共四个年级,都要报纸,学校也没有那么多旧报纸呀。再说了,小学生本来就不会写,这样写起来,就当儿戏了,很多同学,在一张报纸上,随便画几下就扔了。
农历五月份了,生产队里的活可忙了,又是星期天了,生产队队长又叫老施头来找三线妇女和学生铲地了。铲地,俺娘说,俺家这三孩子四孩子都能去。俺娘一说,老施头很高兴。
星期六星期天我和弟弟去了,我们去了,到了地里,还是十几个三线妇女薅谷苗。薅谷苗,去年我和四弟弟都跟着干过了,这回再薅,就是轻车熟路了。去年,我和四弟弟薅谷苗,干一天,俺俩能挣十三分,能顶一个大人,而今年就不同了,我和四弟弟薅一天,就能挣二十分。工分,二十分,那挣的就不少了。我们干了两天,就挣了四十多分,俺爹高兴给俺爷爷说,这两个小孩子,薅一天谷苗,就顶一个大人半挣的工分。俺娘说,那样的话,家军家民,要行的话,你们就给学校老师说一声,给学校请几天假,你们上队里多干几天,多挣点工分呗。俺娘说了,我觉得学校太乱了,你们去学校,到了学校一天也不学啥,我和弟弟说,上学咱不去了,咱在队里干几天再吧说。
我和四弟弟上学不去了,没几天,同学,小月来了,我问小月,学校现在咋样?开始上课了吗?
“上课?上什么课?都乱成一锅粥了。”
“咋乱成一锅粥了?”
“咋乱成一锅粥了,现在,学校学生不用报纸写了,开始用大黄纸写了,写的叫大字报了。大字报,写老师,骂老师,那些平时淘气的学生,写了大字报,刷上糨子,上办公室,都往老师身上贴,老师坐那办公室椅子上,一会都给贴满了。”
“给教咱们一年的张老师贴了吗?”
“贴了,那大字报都是骂张老师的。”
“骂张老师的?那张老师教咱们教的多好啊?”
“多好?二叔,那学生给张老师往身上贴大字报,还不让赵老师动弹。那个四年级老田家那个大小子,拿糨子,用刷术,还要往老师脸上刷。”
“哎呀哎呀,这儿,这是怎么了,老师过去,叫先生,先生现在是怎么了?哎呀,家军,家民,看来你们这几天不上学校就对了,这学校现在都闹成这样,那你们还真不用去学校上学了。”
“哎呀,爷爷,你说对了。那几天,那四年级的大学生,给老师头上贴大字报,他就叫俺们给拿凳子,我们不拿,他们就过来揍我们。”
“那,咱上学就不去了。”
晚上了,广播来了,来了,广播里也不像以前那样了,一开始就是喊口号:打倒于有和,打倒鲍峰,喊一遍接着一遍。“这于有和,这鲍峰是谁?他们都是干啥的呀?”
天都黑啥时候了,我们都睡觉了。铛铛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俺爹悠的一下子,坐起来,跑到外屋操起烧火棍问谁,来人说叫你们开回去。俺爹说,开什么会,怎么晚了。来人喊道,上大队,开批斗张敬尧大会。俺爹说,你开批斗谁,我也不认识,我这都干一天活了,都累的动不了。
俺爹喊几句,来人走了。
又过了几天,二哥回来了,俺爹问咋回来了,二哥说,学不念了。俺爹问咋不念了,二哥说,念不了了。学校老师都没了,有的叫人家揪去批斗,有的跑了。
又过几天,俺家东屋崔大爷家来了一个人,脸上还沾着东西,看上去是个女的,从衣着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一会,崔大娘来找俺爹,他给俺爹叫他们屋去了。俺爹去了,一会回来了。俺爹给俺们说,以后谁也不准上东屋了。俺娘问咋回事,俺爹说,有个人来老崔家避难的。藏他家里屋菜窖里了。俺娘第二天早上给我们说了,谁出去干活,走外屋地都得快点走,千万不要去东屋。又过了一段间,也是天黑了,东屋老崔家又来俩人。给避难的接走了。接走了,崔大娘笑了,给俺娘说老于可走了,吓死我了。他在这一天,都给我吓薙魂吊胆的。
老于避难走了,俺大队紧张起来了,大队的官也多了,天天开批到大会,大队要求学生必须参加,一天早上,学校来人了,来家找我和四弟弟,我一看不去不行了,去了,我和弟弟都去了。我们到学校了,有陌生人来了,喊着我们站排。排站好了,就领着我们上大队了,当我们来到大队的一瞬间,了不得了,四年级的田绍臣成了红人了,他和几个人,那几个人都是农民打扮,听说是外屯着的,他们拽着一个人过来了,像打仗似的,这个人被田绍臣一帮人,拽着,拽着不走,就拖着,连怼带揣弄过来了,等着他们把这个人整到我们跟前时,我们傻眼了,这个人正是我们一年的张老师。老师的脸被他们打上墨汁,衣裳也早被扯破。
“走,游大街去,不信,我们就整不老实你?”田绍臣几个人,说着,就在前面推着,怂着,我们的老师,开始游大街了。他们在前面,叫我们学生在后面跟着,我们走慢了都不行。他们在前面不停地喊着口号,打到张、、、他们喊,他们就叫我们跟着喊。喊还不算,每到一个路口,他们就叫我们的老师上长条凳子上猫腰认罪。
“我没有罪,我是个老师,我一天就在学校教学,我有什么罪。”老师说没有罪,他们立刻上来怼,拽,撕打。
晚上了,学校还叫我们去学校,我们到了学校,来人给我们领大队去了。我们到了大队,领着的人给我们领进了大队俱乐部。大队俱乐部里人山人海,来了六个大队的大队伍。
批判会开始了,有人去我们老师家了。一会,两个背着枪的人跑回来了,说没带来,在家耍赖。他们说着,一个老头跑 了上来,来人是我们老师的老父亲,是老党员,是合江地区劳模。老人七十多岁了,站在台上,说恳求大家,你们说,我儿子犯了什么罪,我来替他顶罪来。
“拖出去,拖出去。”田绍臣一伙拼命似的喊道。
几个月,批斗,张老师的弟弟,在县公安局上半班,被押回来了、天天哥俩,在大队里批斗。
秋天了,我的老师跑了。我大哥来信了,在山东,有人要批斗我大哥了,大哥跑了。
又过几年了,我的老师又开始教学了。日子逐渐恢复正常,我和四弟弟重新回到学校读书。学校经过整顿后,老师们陆续回来授课。张老师虽经历诸多磨难,但再次站上讲台时依然充满热情。
我努力学习,成绩越来越好。大哥也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一些新思想和技术。他看到村里教育曾经遭受的破坏,决心改善村里的办学条件。
在大哥的带动下,村民们齐心协力修建了新的校舍。二哥也加入其中帮忙,他利用自己在外学到的知识,绘制建筑图纸。
随着时间推移,学校的课程设置更加完善,不仅有语文、数学等基础科目,还开设了农业知识课。我和同学们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将学到的农业知识运用到实际生产中,村子渐渐富裕起来,那段混乱时期成为大家心中一道难忘但已远去的伤痕,生活向着美好的方向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