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抬起头,笑着道:“您是我的父亲啊,身为人子帮助父亲,又怎么能要回报?”
闻言,宋世文微微一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着宋池微笑时露出的牙齿森白,竟遍体生寒!
他竟然说我是他的父亲?
宋世文神色恍惚想起早些在宁安府驿馆时,宋池扬言断绝关系的场面,他现在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宋世文真是有些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虚与委蛇,相互利用。
在另一场气氛就好很多了,陆泰渊穿着朴素灰袍,笑容满面就像是临家老爷爷一样。
六十五岁的年纪在古代已算年长,他已显出老态,满头白发,却精神极佳。
他便是清流党魁首,也是宋世文最大对手。
两人恩怨由来,还要从元景帝登基开始,在宋池看来,还是意识形态之争。
陆泰渊老师是前首辅王瑾,王瑾当时才是真正的文官之首,挟文官大义与皇帝争权,实则是想获得更多权利。
这个时候宋世文横空出世,直到现在他还被称为文人之耻。
其实就是当年宋世文为了上位,背叛文官集团。
后来,元景帝重用宋世文,把本来团结的文官分化,首辅王瑾后遭清算,被宋世文抄家。
此后,宋世文逐渐走上高位,权柄渐重,自诩文人之首,同时逐渐清除王谨遗留势力。
在此同时,陆泰渊继承其师王谨衣钵,这便是清流党的由来。
两方一直明争暗斗,宋世文作为当朝首辅位高权重,清流党备受打压,而今陆泰渊跟庆王彻底走近,把注押在庆王身上。
若庆王最终继承大统成为皇帝,作为辅臣的他自然是大获全胜。
这位沉寂多年,在内阁中经常连头都抬不起的老人,现今獠牙锋利,让宋世文都感觉到棘手。
他什么都可以是,但绝不是清流。
清流只是他的标签而已,是他立的人设。
陆泰渊面色慈祥道:“早就听得你大名在外,今日一见竟如此年轻,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全凭陆大人提携。”宋池谦逊有礼。
“可惜啊。”
陆泰渊长叹道:“我本以为冯元是你老师,若真是如此你便能称我为师爷,却听冯元在信中所以言,你们之间互相为师,反而是好友。”
“是冯大人抬举。”
“非也。”
陆泰渊摇头道:“冯元曾在给我写的信中说他没有资格做你老师,起初我还觉得此言有假,现在看来是所言非虚。”
“一个读书读坏脑子的人,怕是也没什么大成就。”
听得出来陆泰渊对冯元很不满意。
韩家出事,身为济县知县的冯元本有机会为清流党争来更多利益,却要坚持什么本心,坚持什么为民错失良机。
“我说这话你也不要觉得不好听,想必有些事情你也知道一些。”
陆泰渊长叹了口气。
“为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实现理想抱负的前提是你能做了主,你虽年幼却沉稳有度,应该能明白这些道理。”
宋池沉默不言,内心鄙夷。
说的是冠冕堂皇,为的还不是自己?
真是为民,什么时候都会把百姓放在第一位,可现在看来,这位次辅大人跟宋世文是一丘之貉。
“宋池啊,老夫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陆泰渊赞叹道:“你让已经难以支撑的东林学社重新焕发生机,整整三十六人通过乡试,我清流党许久都没有这么多人才了!”
他语气明显带着几分欣喜。
清流党被压的有多难只有他自己清楚。
人才皆被文党人垄断,后续青黄不接,若非被逼到绝境,他断然不会参与夺嫡,做这种冒险之事。
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正到这时,宋池冒出,清流党有大兴之兆!
陆泰渊轻抚胡须看着宋池。
他的话已说完,宋池知道这是要表态了。
“承蒙陆大人照抚,宋池定当唯大人马首是瞻!”
他躬身行礼,态度谦逊。
陆泰渊满意点头,笑着道:“我已经年迈,将来可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我知道宋世文曾都想要你的命,若非女帅照抚,你早已命陨,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宋池平静道:“文党不灭,大周不兴!”
“说的好!”
陆泰渊激动了。
“不愧是天才诗圣,此言说的当真妙极,明日老夫便安排人把这句话传出!”
身为老臣,他最清楚口号的重要性。
宋池是年轻一辈文人之首,追捧者众多,而这却是清流党欠缺,自然要把捧起来。
而且,宋池还他对付宋世文的重要棋子!
父子对抗,这才有意思啊。
陆泰渊轻抚胡须,他对宋池越发满意。
这个老家伙怕是知道自己真正身世,言语间挑起对宋世文仇恨,这么看来安排冯大人去济县,也是刻意为之?
这个老家伙!
宋池面无表情,你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
两人相谈甚欢,甚至有相见恨晚之感。
闲聊几句,陆泰渊正色问道:“你跟梁轻舞是否有亲密关系?”
“陆大人何出此言?”
宋池开口道:“我不过是无名小辈,就算通过乡试也不过是个举人,在大周女帅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又怎么能有关系?”
“那为何梁轻舞对你那般照顾?”
宋池开口道:“陆大人有所不知,当时首辅去济县办女帅归乡宴,刁难打压女帅,是我在武比上赢了宋鸣破局,由此才得女帅赏识。”
“原来如此。”
陆泰渊又正色道:“你知道庆王殿下在追求女帅吧。”
“知道。”
“过几日我带你去见庆王殿下,你要向庆王殿下解释清楚。”
宋池神色微怔,心里冷笑不已。
堂堂大周二皇子却吃他的醋,看来在这方面敏感。
“是,我将来一定跟女帅保持距离,不让庆王殿下误会。”
宋池态度端正,让陆泰渊很是满意。
这个小年轻有才学有眼色,还真是不错。
宋池知道他跟梁轻舞暂时也不会走近了。
因为他要上位!
在这之前,要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了。
陆泰渊又道:“明年二月份便要举行会试,以你才学高中进士想必手到擒来,你要成为会元!”
会试的第一名便是会元。
“会试时,我不能让你走捷径,只能保证会让你有公平考试环境,能否夺得会元,就要靠你自己!”
“我明白。”
宋池平静道:“我定能成为会元!”
不止陆泰渊这边发力,渣爹那边也会大开绿灯,成为会元自然不算什么。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你想要一飞冲天,唯有成为状元!”
陆泰渊沉声道:“我要你在殿试上做一篇文章,只要做出这篇文章,你便能成为状元!”
闻言。
宋池开口道:“殿试是由陛下出题,莫非您还知道陛下会出什么题?”
“我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也算知道些圣意。”
陆泰渊起身。
“陛下要攻打北魏,为赢得战争胜利,必然要用些激进手段,近日加征粮税,又有征兵令发出,使得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这话说的委婉,实则已是民怨沸腾。
“朝中有人谏言,地方上有反对之声,尤其是众多学子读书人到处集聚,起了反战风波。”
“似乎是陛下做错了,似乎陛下是个昏君……”
宋池没有说话。
这话说的也没错,元景帝根本就是个昏君!
“这是有人在背后做害使坏,他们不想让这场战争顺利进行下去!”
陆泰渊冷声道:“庆王殿下是幽州镇抚使,到时还会挂帅出征,麾下两员大将,一为项王殿下,一为武安侯梁轻舞!”
“此战必胜,若庆王殿下得胜还朝,便能争得储君之位,我们清流党便能大兴!”
宋池问道:“陆大人要我做什么?”
“你同年参加科举,连中四元,是众多学子榜样,殿试之上你若能作出一篇文章,一篇征缴檄文,为陛下开战正名,稳定民心,陛下龙颜大悦,便会定你为状元,也会声名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