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南的指尖划过茶馆木梁,星屑在黄昏里凝成细小的光斑。新来的客人坐在靠窗位置,粗布衣袂浸染着永夜川特有的靛青色——那是时虫啃噬过的时间痕迹。
";客官要典当何物?";董欣的嗓音像是砂纸打磨玉石,她腕间的红绳系着半块破碎的怀表。当她抬头时,白剑南的呼吸骤然停滞——少女左眼瞳孔竟是齿轮状结构,转动时发出细密的咔嗒声。
铜铃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半空组成倒悬的沙漏。客人腰间的佩剑铮鸣出鞘,剑柄镶嵌的翡翠竟是永夜川底最珍贵的时之核。白剑南的剑锋与之相撞的刹那,整条街巷的砖石开始量子化重组。
";你又是哪个时间线的残影?";白剑南的剑尖刺入对方肩甲,却从时空夹缝中抽出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无数记忆碎片在刀刃上炸开:某个轮回里,这个农夫用柴刀砍断了董欣的脖颈;另一个时空,他举着这把刀在时之海漂流了七百年。
董欣突然笑了,齿轮眼眶里溢出银色液体。她扯断红绳,怀表坠地时迸发的时之砂在空中凝结成三百个";董欣";的虚影。最年长的那个虚影抬起枯枝般的手,指尖点在白剑南眉心:";你终于找到了初始锚点。";
剧痛从额头炸开的瞬间,白剑南看见星棺事件前的夜空。十七岁的董欣正在屋檐下烘焙糖糕,星屑在她发间流转成银河。她将最后一块糖糕塞进他手中,温热的触感让白剑南想起今晨茶馆里那碗冷掉的杏仁茶。
";记忆琥珀...";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白剑南颤抖着举起右手。掌纹中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那是三百世轮回烙下的时间印记。当他张开手掌,三十三颗琥珀正在发光——每颗都封存着某个关键记忆片段。
董欣的机械手指突然扣住他执剑的手腕,齿轮摩擦声尖锐如刮骨:";现在你知道了,真正的初始锚点不是时之茧,而是...";她的身体突然像素化崩解,化作万千光点融入琥珀之中。最后一个画面里,少女的唇形分明在说:";是你的记忆。";
铜铃在此时发出濒死的嗡鸣。整条街巷开始坍缩成黑洞,白剑南被吸入时的瞬间,看见茶馆深处浮现出青铜色的巨树。树干上布满蜂窝状的六边形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封存着扭曲的时空。
";欢迎来到记忆回廊。";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白剑南转头看见凌丹阳的残影。老道的石臂已经完全风化,只剩半张脸镶嵌在龟裂的岩石中,";你要找的初始锚点,就藏在最深处的琥珀里。";
他们穿越光流时,白剑南的怀表突然迸发强光。表盘上的董欣虚影转过身,用指尖在虚空画出一道血色方程式:";因果律的莫比乌斯环,需要记忆作为祭品才能破解。";当最后一个字符完成时,整个回廊开始螺旋式坍塌。
在最后的琥珀前,白剑南看见了婴儿时期的自己。襁褓中的男孩正在熟睡,董欣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脸庞,星屑在皮肤上勾勒出镜光族图腾。当她将糖糕喂进婴儿口中时,时间突然静止——这个画面竟是所有轮回的起点。
";原来我们都在她的故事里...";白剑南的泪水滴在琥珀表面,触发量子共振。三千个记忆琥珀同时炸裂,释放出的时之砂在空中凝聚成凤凰形态。当凤凰冲天而起的刹那,白剑南听见了董欣在三十三个时空里的呼唤:
";用我的记忆,斩断因果链!";
怀表在爆裂中化为齑粉,白剑南的瞳孔突然变成纯粹的星黑色。他挥剑斩向自己的心脏,鲜血滴落的瞬间,整个宇宙的时间线开始逆流。星棺事件前的夜空重新浮现,十七岁的董欣正在烘焙糖糕,这一次,白剑南没有松开她的手。
当晨曦照亮竹海时,新生的白剑南坐在无时斋门槛上。柜台后的董欣腕间红绳系着完整的怀表,她将糖糕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门外传来熟悉的铜铃声,这次推门而入的,是握着柴刀的农夫少年——他的眼底跳动着星河,掌纹里流淌着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