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动手?”
“不动手,你不放心,我离棺材远些就是。”
说完退开数步,常轻长这才放下心来:“十九,你守着你主子,别让他动手,我去取胶。”
十九看谢清啼,他眼中的寒意似乎比这潭水更冷,但十九害怕这冷意下带着即将喷发的岩浆般的冲动和疯狂。
他戒备的守着棺材,但谢清啼却离开了棺材,他脱下衣服,在十九反应过来前,就跳进了潭水中。
十九大喊一声忙跟着跳了进去,但谢清啼水性比他高出许多,谢清啼越潜越深,十九憋不住气,不得不游出水面换气。
等他再潜入湖中,已经看不到谢清啼了,谢清啼越潜越深,到了潭底时,几乎亏要失去知觉了。
潭底的泥沙中有棺材压出的痕迹,谢清啼抬手手掌贴在那痕迹上,眼泪忍不住涌出,却在滚落眼中的那一刻,和刺骨潭水融在了一处,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十九终于跟了上来,谢清啼不再停留,他起身往湖面上游去。
出来湖面,常轻长的吼声立刻传了过来:“你疯了!”
“我听说寒玉潭里有很美味的鱼,想下去捉几条。”
“那鱼我屋里就有,你想吃我煮给你,你跳下去发什么疯?!”
常轻长抓狂的拉着他回屋:“快去屋里找衣服换上,别发疯了,我去给棺材补胶水。”
说完瞪十九一样:“没用的家伙,你也去换身干的衣服,等会衣服上的水结了冰,小心冻死你!”
等常轻长补完胶回去,谢清啼和十九已经还好了衣服,几人合力将棺材又放回了潭水中。
棺材沉入潭底,常轻长才放下心来:“走走走,我去给你煮鱼汤。”
吃饭时问及常轻长是如何从北周逃出来的,常轻长说:“多亏了司马扈的皇后。”
谢清啼道:“我记得你说过,北周皇后爱慕的是他表兄,与你的事情,是做掩饰而已。”
“是啊,但她说,待我离开后,她才发现,她真的爱上了我。”
谢清啼听过那位传奇皇后的事,本能觉得,那位敢在司马扈处于弱势时,坚持用合家族之力扶他上位的皇后,不会是这般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的性子。
但此事不重要,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是她助常轻长逃出北周就好,谢清啼说:“你离开了北周,怎地没给我封信报平安?”
常轻长撇了撇嘴:“我知道了大靖皇帝对你做的事,有人告诉我,我若回去,大靖皇帝想逼你让我为他效力,我不想帮他,也不想帮你为难,所以就没取找你。”
“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司马扈的皇后啊,”常轻长一点也没觉得反常:“我知道她说这话,是不想我帮大靖,但就算她不说,我在此之前,就知道大靖皇帝对你不好了。”
谢清啼似是不经意般说:“难道你在大靖京城的时候,就知道我和陛下的事情了?”
“是啊,”常轻长说:“有一天有个人在酒楼里,让小二给我传了封信,信里说大靖皇帝对你不好。我虽然不知道谁传的信,但我知道,那些事是真的。”
谢清啼下意识的往屋外寒潭的方向看去,常轻长说:“怎么,你觉得是萧沉靖给我传的信?”
谢清啼没有回答:“那后来呢,常兄怎么和萧沉靖还有苗家有了来往?”
“我四处游历,遇到了一个喜欢机关的女孩子,她很聪明,我叫了她半个月的机关术,她说她家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就带我去了她的寨子……”
“那个女孩子,可是叫做沙曼?”
“就是唤作沙曼,你认识她?”
谢清啼道:“我在苗家的寨子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认识了沙曼。”
“原来如此,我住在寨子里的时候,她忽然有一天问我,问我世界上有没有能油水不浸的棺材,有没有能隔水隔空气的胶水,那些东西我刚好都有,就说可以把那些东西给她。”
谢清啼忍不住感叹世事如此巧合,自己给沙曼做的机关小鸟,让她对机关术有了兴趣,她因为这兴趣结识了常轻长。而常轻长的棺材和胶水,在萧沉靖种同命蛊的事情里,又变成了不可缺少的一环。
但棺材和胶水这些,其实算不上机关类的东西,沙曼怎知道要问常轻长是否有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常轻长大概只对自己提过,那时候陪着自己的……
谢清啼看向十九,十九口中含着块没吐干净鱼刺的鱼肉,茫然道:“大人有何吩咐?”
“没什么,”谢清啼说:“你下巴上沾上了鱼肉碎屑。”
十九不好意思的笑笑,谢清啼收回视线,说:“常兄,这些年,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常轻长嘁了一声:“这里这般冷,我怎会一直待在这里,这几年,我一直住在沙曼的寨子里,但每年会来这里待一个月,给棺材换胶水,等确认新换的胶水没问题再离开。”
谢清啼知道,常轻长这样做,是为了通过护住萧沉靖而护住他,他真心说:“这么多年,为了我数次奔波于西境和南境之间,还要忍受此地的苦寒。”
常轻长打断说:“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沙曼,她对着我哭,说你对她有恩,她不想你出事。”
自己何时对沙曼有恩,沙曼撒这慌,恐怕是受了萧沉靖拜托,用这法子劝常轻长助他。
但常轻长又怎会轻易被别人的眼泪打动?“你和沙曼……”
常轻长挑了挑下巴:“她是我要教一辈子机关术的人。”
“一辈子,”谢清啼咂摸着这三个字,说:“你喜欢他。”
常轻长马上反驳:“我不喜欢她,她是我徒弟。我怎么会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
“你不喜欢她,怎会愿意在苗家待了近十年?”谢清啼说:“你在苗家的时候,除了想着要维护寒玉潭的棺材,借此来保住我的命,有没有想过要去京城看看我?”
“开始的时候,想去京城,但后来……”
常轻长说不下去了。
谢清啼了然:“后来就不想了,是么?”
常轻长反驳:“我不去京城看你,是怕连累你。”
谢清啼笑了,常轻长仿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被识破一般,忙道:“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是在帮常兄认识自己的心。”他放下鱼汤,问道:“你这次离开南境有多久了?”
“加上路上的时间,有两个多月了。”
“你可想念沙曼?”
常轻长毫不犹豫:“想,我离开的时候,她同我说,她想出了一款发射带火飞箭的连珠弩,等我回去,那弩箭就会做完了,她说等我回去,要让我看看那弩箭的威力,我恨不得早日忙完这里的事,早些回到她身边。”
谢清啼问他:“这种感觉,同你刚开始离开京城的时候,想见到我的心思有区别么?”
“有区别!”常轻长忙道:“我想见你,就只是想见你,我想见她,是想见她做的弩箭!”
“若那弩箭是苗家其他人所想,你还想快快去看看吗?”
常轻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