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1年的秋收近二十万石的产出与乐市乐座带来的经济繁荣给兼定严峻的财务形势解了燃眉之急。
就如之前许诺给土居清宗的一样,兼定确实在1551年的冬季开始了对西园寺家的攻伐。
紫色的流旗、黑白的藤纹、双鸟的马印,一条家动员了包含后勤在内的七千余兵士向着宇和郡的方向前进。
“自从本家下向土州以来,本家就开始一直在尝试向着伊予方向拓展。”
“土佐的地形过于狭长,本家要统治东部所付出的代价太大,远不如直接攻略更为接近,更为富庶的伊予国宇和郡。”
“如今本家调略伊予已见成效,殿下又向朝廷请下伊予守的官职,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数代先御所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向来沉默寡言的土居宗珊,这次替代源康政作为攻略伊予的总军奉行却在部队出征开始就一直心情高昂,及至进入伊予国内更是在马上就开始和兼定兴致勃勃地开始讨论起来。
“土居大人,此战身为伊予国守护的河野家多半也会支援,到时候宇都宫家能侧应得了吗?”
绿披风紫花纹的西小路良政在兼定身侧向土居宗珊问道。
“毕竟宇都宫家也就四五万石左右。虽说以往河野家始终打不下宇都宫家,但是守住是一回事,能不能拦截又是另一回事了。”
话题这么一转,东小路教忠也担忧起来:“我也觉得河野家既然在宇都宫那里碰壁了那么久,很可能就会直接冲我们过来。”
对此土居宗珊只是捻了捻唇边的胡须,笑道:“你们二人高估了河野家的水平了。河野家自从内乱之后实力大不如前,之所以能维持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凭借着来岛村上氏在水上行走方便罢了。你们且看吧,此行本家虽不说击溃河野家,击退河野,吞下西园寺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是不能击溃河野。”
兼定明确地说道:
“我们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击退河野。若是击溃河野,或者让河野家吃了太多的亏,再让他们请三好家来调停,那事情就麻烦了。”
土居宗珊闻言,沉默片刻,点头道:
“殿下所言极是,若是过了三筑殿下的底线,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正当众人思考未来的战局之时,自告奋勇作为先锋的笠间正纲已经从前方探路回来。
“御所殿下。”
随着笠间正纲的而来还有一众当地的国人豪族。
“我等见过御所殿下。”
众人来在兼定马上纷纷滚鞍下马行礼。
兼定也直接从马上下来。
“诸位免礼,都起来吧。”
看向众人里年纪最大的,兼定笑道:
“您就是土居清宗老大人了吧?”
“老夫就是清宗,久仰殿下了。”
“那这位?”
兼定看向一旁领头的中年武士。
“在下渡边政忠,见过御所殿下。”
“爷爷!”
后面牛车里的虎松见来的人里是自己祖父,直接跳下牛车跑到了土居清宗身边。
“啊,虎松。”
将自己宝贝小孙子搂住,清宗看着兼定。
“殿下您......”
兼定笑道:
“说了是接来中村住几天游玩,那自然有去有回。”
没想到兼定这么大度,清宗感激地看着对方。
“祖父。”
宗珊来在清宗面前。
“啊,宗珊大人......”
虽说宗珊是自己儿子的养子,但是清宗自己不能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
“殿下,请随我等入城,路上我再跟你介绍本郡的诸位大人。”
渡边政忠恭敬地对兼定提议。
及至众人来在政忠的居城河后森城,兼定直接展开军议。
“殿下,虽然目前整个伊予国内大部分的国人豪族都已经弃暗投明,但是西园寺实冲已经放弃板岛丸串城等地方,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在黑濑城开始坚守。”
渡边政忠开始跟兼定汇报起当前伊予国内部的形势。
“城内算上部分民夫,大约有两千人左右的守军,城内道路比较曲折,不好攻城。”
“目前已经在围城了吗?”
“这......暂时我们的部队还在集结当中,目前只有近两千的部队,若是殿下打算围城,我们可以再动员一千出来!”
看到渡边政忠皱眉咬牙,兼定知道动员出这两千人的部队他们并未藏私,再动员下去也许就有引发当地一揆叛乱的风险了,而且估计也是老弱病残。
“不必了。”
兼定摆了摆折扇,说道:
“西园寺家目前坚守不出,说明他们知道自己目前在宇和郡是势单力孤的,却仍坚守不降,说明他们仍有援军,而这个外援目前来看只有河野家。”
“殿下的意思是要在河野家的援军到来之前,我们抢先一步攻灭西园寺吗?”
土居清宗问道。
“这是一种选项,但是攻城会白白损耗我们与河野家作战的兵力,届时我们恐怕再和河野家作战之时,恐怕就没有兵力上的优势了。而围城迁延日久,只会徒耗士气与补给,再加上黑濑城距离海边近,不是那么好围的。所以我选择先保存兵力,先与河野家进行决战。这时,孤立无援的西园寺家只能选择投降。”
兼定令康次将地图在屋内中央铺开。
“诸位大人请看,河野家南下无外乎两条路可走:要么击败宇都宫家,然后长驱直入宇和郡。要么就是从小路绕过宇都宫家的防线,走三间盆地和宇和盆地这条线。”
兼定拿出一根细长的木棍,在地图上指点着。
这张地图是兼定根据鸱鸺众在当地的勘察,在这个时代地图风格上改良而来的,为的就是尽可能让这个时代没有见过一条家新式地图绘制方法的人也能看懂。
“但是众所周知,河野家自从内乱之后,战斗力一落千丈,可以说想要快速击败宇都宫家,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也已经书信联络了宇都宫丰纲大人,要他如果碰上河野家的主动进攻那就只管坚守便是。”
“综上所述,河野家几乎不会走宇都宫这条路线,就算他们走了也拿不下来,届时我们就直接北上从侧面进攻河野家的部队。”
“当然,河野家已经在宇都宫家那碰了那么多年的钉子,他们大概率只能选择绕过宇都宫家。那样的话,他们就只有这里一条路可以走了。”
兼定用木棍在地图上的一处画了个叉。
“各位,这里是高岛山,对面有一处要道名为鸟坂峠,若是各位大人有领地接近这一带的应该听说过这个地方。河野家若是要绕过宇都宫家,必然经过进攻本家。”
土居清宗听了兼定的分析,问道:“殿下是打算在鸟坂峠设下营寨,在这里阻击河野家?”
“但是此处地形对南方来说居高临下,对于北面之敌似乎就有点不够用了。嗯......不过这里毕竟是山脉险要之地,河野家的军队光是爬山爬过来就已经很费力气了,届时殿下的军队以逸待劳,轻松击溃敌军也是不错的选择。”
渡边政忠也分析道。
有这二人领头,其他国人豪族也纷纷附和,称赞兼定的战略天赋。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兼定双手用力拍了拍,示意众人继续听他说。
“诚如二位大人所言,在此处设立营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木棍指了指地图上鸟坂峠的位置,随即又向旁一划。
“但是我真正想要扎营防守的地方是在这。”
“高岛山?”
渡边政忠看着兼定指使的位置眉头紧皱道:
“殿下,恕我直言,这样的话,岂不将山下的平地拱手让人?”
“更重要的是鸟坂峠也白白叫河野家占了去。”土居清宗也摇头道。
兼定笑着说:“二位大人所言极是。这么驻扎一来让出山下平地,二来让出先要的鸟坂峠。我想河野家的部队看到我军如此布局想来也必然是这么思考的。”
木棍又指向山下平地的位置。
“我们与河野家对峙并非划界而治,不必在战时计较一地的得失。山下平地地势过低,如果驻扎在那,敌军就居高临下,这自然不可取,而且但凡河野家的统帅不是蠢货也不会选择在这么一块地方立下兵砦。”
木棍再次指向鸟坂峠。
“所以河野家实际上也就只有在鸟坂峠驻扎这一个选择了。这种情况下双方对峙,除了延长河野家的补给线以外,我们一方面降低此战的烈度,另一方面降低河野家的戒备。”
兼定用木棍点在宇都宫家上,又划了一条线到鸟坂峠。
“一旦我们双方形成对峙,宇都宫家的部队可以绕道鸟坂峠,截断对方较长的补给线,将敌人堵在鸟坂峠。”
渡边政忠兴奋道:“然后我军彻底歼灭鸟坂峠的河野家军!”
此言一出,在场的国人豪族兴致也纷纷高昂起来,一个一个摩拳擦掌,好像马上就要上阵杀敌一样,全然不记得过去河野家还在西园寺家和宇都宫家的冲突中做过调停。
面对众人的热情,兼定无奈摇了摇头,他倒也不想这么给这些新归附的国人豪族泼冷水,可现在说出来总比以后失望要强。
“不,各位,此战的目的并非要歼灭河野家的部队,而是要通过此战逼迫河野家承认我军对于宇和郡的统治。至于为什么......”
兼定手里的木棍指向了地图之外空白的一大块,那正是横跨濑户内海的巨无霸——三好家。
这一举动直接让在场的众人冷静了下来,面对三好长庆手统治下上百万石的三好家谁都得冷静下来。
“殿下。”
土居清宗提问道:
“与河野军对峙不成问题,宇都宫家配合我们包围河野军也可行。但若是西园寺家也过来截断我们的后路怎么办。”
土居清宗的问题也是很多国人豪族心里担忧的问题。
过去名义上效忠西园寺家也罢,现在出兵协助一条家也好,都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若是跟着一条家去打河野家,回来自己家被偷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众人的眼光都放在了兼定身上,兼定也明白他们的顾虑。
“这就是各位大人的责任了,与河野家的作战只需本家和宇都宫家的部队配合,各位大人及各位的部队留守在宇和郡,唯一的任务就是监视目前在黑濑城的西园寺家,保护本家部队与土佐的联系。”
这可不是什么辛苦的活计,和其他大名拿新归附的部队当炮灰使的作战风格,兼定这次的战略对于这些国人豪族来说可是相当宽松了,虽然在未来的作战里可能没有多少军功,但也意味着没有消耗,只要保护好一条军的退路也算是在此战立功了。
任务轻松好干,众人也高兴应下,兼定于是开始商议起作战的细节来。
是夜,军议已经结束,东小路教忠走在河后森城的庭院里散步。
他小时候曾经作为客人来过这里,如今多年过去,这里却依旧没有什么大变化,石头还是石头,木头还是木头,除了平添了岁月的痕迹以外,不必向中村城那样经常发生改变。
“少爷?”
一位渡边政忠的侍从看到教忠喊了一声。
“您也没睡啊。”
“一会儿就去睡了,我好久没来这里了,所以再逛逛。还有不用叫我少爷。”
“行,少爷,您慢慢逛吧,咱们城里也没怎么改修,我先给老爷送酒去了。”
“都说了不用叫我少爷了......”
看着那侍从拿着手里的酒瓶去找渡边政忠,教忠心里不由得感慨:想来自己小时候还在这里练过武,转眼间自己也上阵杀敌了。
正感叹时光飞逝,教忠就听到拐角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教忠,你该去睡觉了。”
“啊,政忠大人,您今天又喝多了。”
醉醺醺地来在教忠身旁,政忠双手搭在教忠的肩膀上,用力压了压。
“嗯!不错!很结实啊!好,武艺没有荒废就好......”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教忠有些呛得慌,看着政忠脚步都有些打滑了,他赶忙将政忠扶到廊下坐着。
刚把政忠扶着靠在廊柱上,政忠突然问道:
“教忠啊,有心上人没有啊?”
教忠一愣,老实答道:
“没,还没有。”
谁知政忠瞬间就急了,后背离开廊柱,大声道:
“那怎么行!教忠,你得找个人跟你一起过啊!到时候结婚生子......”
说着说着醉酒的政忠又突然睡了过去。
让教忠长舒了一口:还好,没耍酒疯。
御所殿下还在城里呢,他还这么喝酒,叫人怎么说他好。
虽然对这个熟悉的老光棍的说教甚是无语,但是教忠还是将他背了起来,朝着自己熟悉的卧室背去。
“教忠......”
被背着的政忠似是梦呓般地说道。
日本有传说,说是梦话不能搭,搭了容易让对方醒不过来。
教忠也没理会这醉鬼的梦话。
“要好好打仗,杀敌,要做名震天下的武将......”
知道又些话,教忠叹了口气,继续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然而政忠的话却没说完。
“但也保护好自己......好好保护自己......”
意外听到了不一样的话,教忠先是意外,随后嘴角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