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世界,科学技术水平甚至已经超过了兼定曾经的乌托邦时代,以至于完全脱离并摈弃了原始的科技。但其统治秩序依旧专横而苛刻,残暴的君王与巨型企业勾结,使上层的醉生梦死与底层的生灵涂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终强大的剥削激起了人民的抗争,革命爆发了。
然而历史是曲折的,革命亦不会一蹴而就。在人民的斗争被镇压之后,大量的革命者被处死,被奴役。其余逃离的,有的人心灰意冷,浑浑噩噩,在某个荒凉的星球上了却余生;有的人潜伏下来,静待敌人们一露出破绽,便要重整旗鼓;有的人远离旧世界,在遥远的新世界创造自己的伊甸园;但也有的人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故事就起源在前往新世界的人中。因为一次偶然迁移队伍发现了一个能观察到另一个宇宙的裂隙坐标。在他们看到裂隙所正对的星球时,整个迁移队伍沸腾了。因为他们在裂隙里看到了一个他们一直所为之而奋斗的世界,虽然对方技术水平不及自己的世界,但是却已经建立起了相对公平的分配制度和高度民主的权利制度,而这正是他们毕生所追求的!
至此迁移队伍有了分歧,一部分认为这的确是很美的世界,但与我们无关;另一部分则认为自己真正应该前往的是这个“新世界”。于是队伍分裂了,前者继续去创造那个伊甸园,后者则开始研究如何扩大裂隙好前往另一个空间的乌托邦。
故事主角则是后者的一员。
开启裂隙的技术并非不可实现,只是缺乏合适的位置。多年之后,前往乌托邦的大门终于向他们敞开。
然而对于主角来说,当他越过裂隙之时,空间正确但时间却发生了错位。
重新作为一个新生儿来在这个世界的他睁开眼惊恐地发现这并非他所预计的乌托邦,而是一个充斥着厮杀和混乱的中世纪乱世。
此后在十余年里,再世为人的恍惚、感觉被抛弃的懊丧以及穿越时间给他带来的精神问题都严重影响并困扰着他,甚至还有幻觉出现。
在他长大后不久,在这个不理想的时代的父亲便去世了,他作为家里长子接过了家族的统治权力。
改革旧制、对外征服、过继兄弟、联姻强邻......
本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他,虽然因为精神问题和技术差距没改进技术,但面对乱世中的各种纷争却意外地游刃有余。
正如他写到的那样:
“过去我所认为所谓的先进方法已经不再适用,现在我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在乱世不断赢下去!”
“成功的滋味让我陶醉,让我忘记过去面对暴君时失败的痛苦。”
“我开始慢慢使用过去我所厌恶的统治者的思维去统治......”
然而好景不长,新制受到抵制,征服遭到反抗,过继的兄弟身死......
遭遇一系列沉重打击的他意识到野心对他的改变,身心俱疲的他将重心放回到家庭,回到自己两世唯一而又深爱不已的妻子身边。
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来临,妻子在第三次生育后的第二年,身体迅速恶化,不久就离世了。
绝望的他更感到原本就已经如同梦魇的精神问题已经让他病入膏肓。为了不彻底陷入疯狂,在彻底疯癫之前,他用最后的理智写了一封信留给后人,随后在妻子的祭日,用这个时代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信中如是写道:
“而这就是我,在这个时代被称为一条房基的人的故事。”
将全信读完,大受震撼的兼定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了?”
阿朱看着兼定又惋惜又惊讶还有点恐惧的复杂神色,不知道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能让兼定出现这个表情。
“不……我……额……”
了解到便宜老爹的故事后大受震撼的兼定此时此刻有些语无伦次。
“咳咳,嗯……这信是你找到的,你自己没看过?”
“我可没有那种偷窥别人写了什么的癖好。”
轻哼了一声,阿朱解释道:
“我今天发现墙壁有一处松动,应该是数月前那次小地震导致的。我原本想查看具体是什么情况,结果就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就这么一张信纸,连个信封、匣子都没有。你扫完墓回来我就直接给你了。”
“是这样啊……”
字迹从房基生前留下的文件来看虽然异常潦草,但是确实是房基的字迹不假。更验证了房基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确实整个精神情况已经恍惚了。
但保存却这么简陋,这么看来房基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也很犹豫是不是要把这封信留下来。
毕竟要不是凑巧碰上兼定,房通写的这些东西就算是保存下来,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人会相信他写的内容,甚至能不能看得懂还是个问题。
兼定低头沉思,这封信给他的震撼太大了。毕竟人是无法幻想出没有现实原型的东西。房基在信里的记载却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如果是幻想那么房基至少也是几个世纪后的人,嗯……至少21世纪或者22世纪。
可……他有什么必要编个故事呢?并没有。
既然不是编出来的故事,那么只剩下房基所言所写皆为实话。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自从穿越以来老是头疼了,可能和房基一样,是跨越时空所留下的后遗症。
见兼定自顾自的托肘握拳陷入思考,阿朱默默翻了个白眼,从地上起身。
“你自己留在这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嗯嗯。”
忙着思考的兼定只是随意应付了两声。
已经走到门外的阿朱突然背对着兼定问了一个问题:
“喂!你之前在短册上写的‘晏’就是‘天下太平’的意思吧?”
突然被这么一问,兼定盯了对方一会儿。
“啊……你看了啊?”
“没有。”
“那就是看了。”
“没有!”
一边将信纸收起,兼定一边回复道:
“对哦,就是天下太平的意思。”
“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让我白想了这么久。”
“那你那个呢?‘研’是‘石开见玉’的意思吗?”
想到当时写短册时字摊老板娘说的话,阿朱脸红道:
“是……是又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可真功利啊……里面没有玉的石头不管怎么开,没有就是没有哦,如果因为这个去赌的话会倾家荡产的。而且还有很多人会专门作假,让石头看着很像玉,其实打开来就会发现还是……”
兼定来自未来,这种赌石的风险性他可太清楚了。
“你!”
阿朱气道:“要你管!”
“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拉上。随后就是重重的脚步声。
“轻着点,这种老房子经不住这么折腾!”
兼定笑着冲门外喊道,回应他的是更响的脚步声。
“到底还是小孩子。”
说起来……
兼定重新将信纸展开,失神地望着它。
“看来乌托邦并不是必然,起码时间不会是决定因素……世界会走向另一条道路吗?”
迷茫的眼神看向窗外,橘黄色的阳光刺入眼中。
“已经这么晚了吗?也是,毕竟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
兼定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再次将信纸收了起来。
“唉,今天真是好累啊。那两个丫头应该也挺累的,阿喜多居然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刚走出屋内没两步,兼定又折了回来,摇了摇房门。
“好家伙,力气不小啊,希望地板没事……”
就在兼定研究自家门的时候,意外发现早已昏暗的屋内,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那是……阿喜川的房间。”
这丫头精力也太旺盛了,明明前两天才是她的生日,这几天这么多事还这么有活力。
缓缓走向阿喜川的房边,从半关的房门看到自己妹妹跪坐在蒲团上,面对两个牌位嘴里念念有词。
“颂经的话光这几句来回倒可不行啊。”
轻轻拍了一下阿喜川的小脑袋,兼定坐到了她的身边。
发现小丫头有些红肿的双眼,兼定又朝向两个牌位说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看着上面稚嫩的字迹,写着自己父母的牌位,兼定不由得更加柔和起眼神,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发。
“阿喜川有找阿叶姐姐请过父亲和母亲了……”
此时阿喜川面向兼定,兼定才发现自己妹妹手里还攥着个小十字架。
‘巫女请的牌位前拿着十字架颂佛经。丫头啊,你这信得有点杂啊……’
察觉到自己兄长的目光,阿喜川摊开双手,小小的十字架躺在小小的手掌中。
“这是拉斐尔先生送我的……”
啧……拉斐尔你啊……
心上虽然吐槽拉斐尔为了传教无孔不入,嘴上却笑着说道:“既然是礼物,那就要收好哦。”
兼定用双手将阿喜川的包起,使十字架重新被阿喜川攥住。
“但是为什么要自己单独祭奠父亲和母亲呢?明明今天我们都去扫过墓了。”
阿喜川闻言用慌乱的神色看着兼定,全然没有往日的冷静。
看出她的害怕,兼定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哦,跟哥哥说吧。”
扶住阿喜川的双肩,兼定用温和的双眼直视着她。
“母亲和父亲他们……”
阿喜川的眼眉低下,有些哽咽地低声道:“是阿喜川害得母亲和离开的……”
虽说童言无忌,但阿喜川的话确实让兼定倍感困惑。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父亲和母亲离开的日子和阿喜川出生的日子那么近……是阿喜川先害了母亲,然后父亲才……”
“阿喜川!”
兼定提高了音量,对着阿喜川说道:
“母亲离开的时候,你已经一岁了。那怎么会是你的责任呢?”
轻轻将妹妹抱住,兼定在阿喜川耳边轻声道:
“我们没有这么想,你也不要乱想。阿喜川是很可爱的孩子哦!父亲和母亲都说过,只是当时你还在怀抱里所以不记得罢了。”
“真的吗?”
在阿喜川看不到的地方,兼定的眼神温和而闪烁。
“真的哦。真的……”
而原本被抱着的阿喜川猛得向前反过来抱住兼定。
感受着怀里不断传出的哭声和渐渐蔓延开来的湿润感。兼定屏退前来查看的侍女,轻轻拍打着阿喜川的后背。
直至天色已黑,阿喜川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直至房内兄妹二人的沉默。
良久,阿喜川才打破沉默。
“哥哥,谢谢。”
“没事。”
阿喜川突然抬起头说道:“兄长,我好困,你给我讲个故事。”
“丫头,还没吃饭呢。”
“我不想吃了……”
“好吧。嗯,讲个什么故事呢?”
兼定略加思索,笑着问道:“还记得之前生日上给你做的铜锣烧吗?”
“记得。”
“好,那就给你讲一个铜锣卫门的故事。”
轻抚着阿喜川,兼定的故事开始讲起,直到月亮渐渐上爬,繁星显现。
“最后,铜锣卫门和他的朋友们帮助先民们战胜了敌人,先民里的光明族和黑暗组之间也开始和睦共处,他们创造了一个新的文明……”
“呼呼……”轻轻的喘息声传来。
“什么时候睡着的,倒是我讲得太投入了……”
兼定无奈地笑了笑,拉过一旁的天鹅绒枕头,小心翼翼地给阿喜川枕上。刚要起身却发现阿喜川的一手抓着十字架,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外衣。害怕把她吵醒,兼定干脆直接把外衣脱了下来。转身要去拿被子,回头却发现小丫头已经把兼定的外衣直接盖在自己身上了。
‘算了,再多盖要热了。’
“兄长……”
兼定刚要离开,就听到阿喜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像梦里的她能看到兼定一样。
“我在哦。”兼定又坐回阿喜川身边,轻声道。
小丫头的梦话还没完:“铜锣……”
“以后我们再接着讲。”
人类幼崽还是蛮可爱的嘛,兼定看着眼睛虽然还有些红肿,但已经沉入梦乡的阿喜川不由得想到。
然而阿喜川的梦话却接道:
“兄长……铜锣烧还有吗……”
“额……”
真不愧是亲姐妹啊。
兼定苦笑着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正要关门时,阿喜川又在梦里说道:
“要给……给父亲和母亲留两个哦……”
刚要关门的兼定又看了一眼阿喜川,怜爱地轻声说道:“没问题……”
随后轻轻将房门关上,惟剩一缝之时,兼定轻柔地说:
“晚安,阿喜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