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别人的东西是殿下的什么癖好吗?”
摸了摸挂在那竹枝上的短册,阿朱白了兼定一眼道:
“而且您身为男子是怎么好意思去町下青竹那里去乞巧的?”
“首先,我没有偷,是当时的风将你我的短册吹下来的。其次某人刚才还要求和男子同用一碗,如今却来说我了?”
“巾帼不让须眉一直都是古今美谈,须眉不让巾帼多半只是笑谈。”
“若是如此,那反而说明你……”
兼定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插话道:
“殿下,这位是?”
一身红白巫女装的阿叶出现在兼定身后。
“她啊……”
被阿叶这么一问,兼定反而感觉这个问题回答起来甚是棘手。
“她是……她是……她是宇都宫……”
“我是宇都宫家的朱姬,也是未来这所御馆的女主人。”
兼定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他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应付,拧起的眉头完美表现内心的不快和微微的怒意。
面对阿朱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阿叶过段抢在兼定发作之前乖巧地行礼。
“原来是朱姬殿下,我是御馆神社的巫女阿叶,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我一路从大洲来中村,确实看到一条家的惣村以神社为中心,只是没想到殿下他居然对神道这么上心。”
“朱姬殿下说笑了,其实是老夫人真照院要我留下来……”
阿叶正要和阿朱解释,兼定就甩下一句:“莫说是神社,我家的御馆,我家爱修啥修啥,哪天我再修个南蛮寺。”
言罢兼定扭头就走,心想:
‘什么人啊这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织田德姬。哼,你想当德姬,我可不是信康。’
内心不快的兼定一路往道场的方向走去,打算再看看常备的演练再用午膳。
路上紫阳众的亲卫们看到兼定一个人气呼呼地走着,身边连个随从也无,赶忙在后头。
满心不快的兼定低着头向前,终于在拐角处撞上了人。
“哎呦!”
被亲卫们扶起的兼定本就憋着一肚子不方便跟小姑娘一般见识的火(虽然阿朱的年纪实际上比他现在的身体年纪要大),被这么一撞眼看着就要爆发出来。
谁知对方率先说道:
“殿下,您不是在赏竹吗?”
秋利康次赶忙爬起也过来拉了一把兼定,众人七手八脚地扶了半天让兼定终于成了刘禅。兼定索性摆手打开了众人的搀扶,直接坐在问道:
“康次,我看个竹子你人怎么跑没影了?”
这话说得亏心,因为和阿朱的斗嘴实际上已经让兼定忘了跟在自己边上的康次了……
康次连忙说:“我也是刚得到城下町的情况,所以急急忙忙去查看。”
“城下町?中村町发生什么事了吗?”
兼定闻言顿感不妙,连忙起身。
“情况有点复杂,殿下我们边走边说,町大人和宗珊大人等人已经去那里了。”
在去城下町的路上兼定大致了解了问题的来龙去脉:
事情最早要追溯到兼定打算成立一个自己的商号,在深思熟虑之后兼定取了一个贴切又不至于刺激座商们的名字——“万事屋”。
这个名字看上去什么都管,实际上在座商们的理解中是什么都不管。哪怕在21世纪日本的实际生活中,万事屋让人联想到的也只是一些开锁之类的业务。
一开始座商们还不以为意,甚至还帮着万事屋搭起门面班子,都等着看一条家的笑话。
然而兼定很快就给他们来了一个大的。
起因于七夕庆典时,兼定考虑到中村城目前的城下町没有乐市乐座,交易只局限在座里,而且还有很高的商税。
为了让庆典能热闹点,不至于成为中村城的自娱自乐,兼定解除了只允许在座里交易的限制,并且给外商们到摊贩一人发了一块牌子,标明他们是万事屋的临时雇员。
我自己在我自己的城下町做生意总没事吧?
因为加了“临时”二字,所以座商们原本以为这只是配合庆典罢了,等到七夕过去照样还是座商们的天下。
可没想到由于一条家出现了东部贪腐案件和宇都宫公主突然到来。回收牌子的事情就疏忽了。
上面以为到了时间奉行自己就收了,奉行看上头没发话反而迟迟不敢收。
一些外商见奉行众不来收牌子,便在七夕后继续做起了生意。
那座商们肯定不干了,说好是临时,到点就该滚蛋了。既然叫奉行众赶人不赶,那我们自己动手。
起初座商们只是针对外商雇佣了一些混混与野武士打手,随后开始扩大到普通商贩,在一个野武士掀翻了一个字摊之后,字摊女贩的丈夫过来一拳把那野武士打倒在地,继而引发了两拨人的对峙。
等到兼定来到町内骚动的地方,一些大量的町民聚集着围观,在人群之外的兼定看到一人带着个小姑娘在那极力伸着脑袋向里面张望。
兼定上前叫道:
“石谷大人,别来无恙啊?”
带着菜菜的石谷赖辰一转身便见到那熟悉的小殿下。
“殿下......您这......您怎么好直接叫我啊......”
之前石谷赖辰和兼定考虑到三好家和足利将军之间微妙的关系,于是只让石谷赖辰在城下町找了一处干净院子住下,力求隐蔽。
“别这么紧张,苗字是石谷的天下又不只有殿下一家,哪那么容易被发现。”
说着兼定看向躲在石谷赖辰身后,带着之前兼定给买的白花花簪,脸蛋红扑扑,有些害羞的菜菜。
“菜菜小姐,长高了呀。”
见兼定跟自己说话,菜菜想到自己昨夜乞巧的短册,更加羞涩地微声回道:“菜菜见过殿下。”
“菜菜小姐......”
眼瞅着兼定就要跟石谷兄妹聊起天,秋利康次连忙提醒道:“殿下!”
“哦哦!对对对,这不是聊天的时候。石谷大人,菜菜小姐,我们下次再聊。康次,令亲卫开路!”
一声令下,披甲的紫阳众亲卫硬生生挤开人群,给兼定开出一条路来。
待到兼定来在人群的中心,发现在自己来之前,町显古和土居宗珊就已经命令奉行众将闹事的几十个混混与十几个野武士围住。
“町大人,土居大人。”
二人见到是兼定来了,连忙行礼。
“殿下!”
见原本在场最高位的二人陡然向着个孩子下跪,在场所有人哪怕没看清来的究竟是谁,也一并跪下。
“别跪!别跪!”
兼定连忙招呼众人起身,自己这个身份在这个时代行走着实麻烦。
“被打者呢?怎么也不见医师?”
兼定眉头皱起,土居宗珊回道:
“殿下,被打之人就在那群混混与野武士包围之后。”
兼定顺着宗珊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一群人包围之中。
“这是做什么吗?”
“泼皮无赖,装死装昏。然而同伙相护,足轻不敢近前。”
瞥了一眼奉行众里的畏畏缩缩的足轻,只是围着却没敢上前将人拿下。
“啧......”兼定暗暗啧了一声,给康次使了一个眼色。
康次会意,招呼着亲卫们上前拿人。
“干什么!干什么!”
见披坚执锐的亲卫武士上前要动手,几个野武士直接掏出武士,半拔出出刀来。
“国司居城之下要公然抗法吗?”
兼定走上前,淡淡笑道:
“拔刀是吧?一会儿我调铁炮过来,你们可就来不及后悔了。”
见事态要激化,坐商中便有人喊道:“殿下!殿下,这才是被打的一方啊。您不能......”
“打砸抢烧早已违背本家法度,是不是被打一会儿便知。”
兼定头也不回,对野武士们冷冷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开!”
伴随着哗哗的声音,亲卫们抽出刀来,野武士们终于退让,让出一条路来。
来在被打者身边,兼定蹲下检查一番发现并无明显的伤处。小心翻起对方的眼皮,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却不见对方眼球移动。
“康次,肋差给我。”
康次闻言一愣,兼定又催道:“快点。”
赶忙解下自己的随身的短刀,康次便递给兼定。
拿着短刀的兼定,再次轻轻翻开对方的眼睛,在众人的惊呼下,兼定一点点将刀尖凑向对方的眼球。
就在刀尖已经过了睫毛之时,那人的眼皮脱离兼定形同虚设的手指闭合了上去。
一闭合,那人的躯体就明显一颤,兼定冷笑着,喊道:
“大家,此人昏不昏我不好说,权且当他昏了吧。不过也不要紧,抢救昏迷我自有一套。”
兼定移动到那人腰侧,继续说道:“只要用肋差刺入腿部,人立马就行。”
在众人的惊呼和议论中,兼定明显感觉到那人的拳头陡然握紧了一下,看来是要硬抗。
“不过......”兼定优哉游哉地将那人双腿分开,补充道:“若是刺入大腿内侧效果更好!呵!”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兼定大喝一声。
随即原本来躺在地上昏迷的混混像是弹射一般从地上“飞”了起来。然而当那人心有余悸时,却发现兼定只是把刀插到了自己的脚边,离他胯下还远得很。
心知道已经露馅的混混,连忙跪地,以头贴地,颤声道:“殿下......殿下妙手回春啊!还,还没动刀,我就好了!就好了!”
然而兼定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康次,拿下吧。”
亲卫们直接将混混压在地上,不管对方怎么求饶喊冤也不为所动。
“殿下,此人就是打人者,边上这是他的妻子。”
在土居宗珊的指认下,兼定发现被掀翻的字摊后,一个青壮男子低着头,身边的女子已经抖若筛糠,紧紧抓着自己丈夫的胳膊,纵使知道自己没有下重手,碰到土佐的小国司还是难免得恐惧。为了安抚恐惧的妻子,男子将手搭在妻子手上以作安抚。
这对夫妻见兼定走来,便又要跪下去,兼定赶忙用折扇打住。
“不必行礼了,好好回话便是。”
“是......”
兼定微微颔首,问道:“你叫名字?”
原本答应好好回话的男子面对兼定的问话却低头不语。
“怎么了?”
良久男子才犹豫道:
“殿下,我......我叫御建堂龙十。”
“哦......御建堂......好熟悉的苗字。”
兼定的眼睛对上夫妻,夫妻二人都只是低头避开。
“你家原来是土佐的武士?”
兼定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苗字,原来是那份本山家给自己的名单,后来自己清算之时,大量武士及其亲眷被迁到了町内。
“是!是我父亲违抗殿下的御令,拉着夫家一起下水这才......”
见藏不下去,索性全盘托出。
兼定却一摆折扇,打断道:“那和此案无关,听我问话便是。你们夫妻二人平日里做何营生?“
“我平日在码头做工,妻子则是在家缝织。因为她自幼识字,读过几年书,七夕时间便突发奇想帮人写短册,今日见外商还在做买卖,也出来摆摊替人写些书信。”
“码头做工?摆摊写字?没想到你们夫妻二人出身武家还能低下头做工摆摊。”
“就是摆摊做工,也比做混混欺男霸女来得强。”
御建堂龙十狠狠瞪向几个野武士,让对方羞愧地低着头,不敢对视。兼定默默回头看了一眼,明白这些多半也是被迁到町内的,只是拉不下脸去干所谓的“贱民活计”,宁可去混黑道了。
对着御建堂夫妇笑道:“说得好啊!干一份吃一份,能屈能伸,这才是真正武士!”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终归是打人了,诶,你详细说说为啥打人?只是因为那人掀了你的摊位?”
“那混蛋不仅掀了字摊,还要非礼我!”
龙十妻子一点不比丈夫要弱,说道:“殿下,不需您问,其实我丈夫当时还在码头做工,那一拳是我打的!”
不愧是武家女儿,虽说那人是装晕,但是能一拳把人打倒,巾帼不让须眉啊......
“殿下!”
与妻子的刚强不同,龙十看似是个粗人,却更懂兼定作为大名的心思。
“那人先要伤害我妻子,根据本家的《一条家诸法度》,这属于是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