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巴德感觉口中有些苦涩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
瑞尔看着巴德,眼神略带怜悯:“你太高傲了,巴德将军。”
高傲?巴德咀嚼着这个词,看着瑞尔推过来的酒杯。
“你作为三权之一,掌握着矮人的军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真是威风。”瑞尔慢条斯理,“但爬的太高,山顶的凉风太过舒爽,就会让人忘却登山的过程如何艰险。”
“我只说这么多了,巴德将军,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何况我自认也无资格对他人说教。”瑞尔站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巴德沙哑的声音紧随其后,他手指紧紧握住瑞尔的酒杯,指节泛白。
“索罗杰特庄园,巫师,血色羊皮卷。”巴德目光阴沉,看向瑞尔,“那里会有让感兴趣的东西......这次是我输了。”
瑞尔也同样注视着巴德,微微摇头:“我说过,将军是一位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输的。”
“哈哈哈哈。”巴德突然爆发大笑,站起身来,朝着瑞尔做出送客的礼节,“再见,贤者阁下。”
瑞尔离开。
巴德是聪明人吗?应当是的。
他先是抛出黄金之王无故撕毁《黄金外交法案》,又提到名为【索罗杰特】的庄园,这让瑞尔不得不去调查一番,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因为白雪王国始终在那里,《黄金外交法案》的撕毁就是一根刺,让瑞尔必须下定决心去拔出它。
如此一来,巴德原本的目的,也就完成了一半,剩下的结果如何,巴德不知道,瑞尔也不知道。
瑞尔离开之后,房间之内只余下巴德一人。
“聪明人?我可不是个聪明人,只是一个只知道埋头直奔的蠢蛋罢了。”巴德喃喃自语,端详着杯中的酒液,他突然张开嘴巴,将整杯酒连同玻璃一并放入嘴巴。
整个房间充斥着令人牙疼的咀嚼和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巴德的影子在油灯的照耀下不断拉长。
“巴德将军,弄破了酒杯是要赔钱的。”一板一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巴德咀嚼的动作一滞。
却见凯撒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块热毛巾。
“凯撒啊...”巴德语气复杂,“你都听到了吗?”
凯撒漠然点头:“将军和那位先生的交谈并没有设限。”
巴德闻言,却有些百无聊赖地吐出一嘴的玻璃渣子:“没意思,就不该问你,你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当士兵的时候就只知道埋头往前冲,比我还不要命。”
凯撒不言,只是拿起倚靠在房门后的扫帚,开始清理起巴德吐出的玻璃碎片。
巴德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他来了一句:“跟我回军队吧,凯撒,你这一身控火的能力,只有军队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我只是一名酒保,将军。”凯撒微微皱眉,地上有一枚亮晶晶的碎片卡到了地板间的缝隙里扫不出来。
“你不是酒保,你是凯撒·烈焰!”巴德低吼一声,一把扯住凯撒的衣领,强迫他转过头来,一脸怒其不争,“在你获得姓氏之时,那漫天火焰簇拥之下,我原以为我的副官迎来了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但谁知道却是变成了一只懦弱的蚯蚓?”
“你知道吗?你可是【烈焰】啊!即使是我也只是【怒涛】!”巴德的唾沫星子弹到凯撒的眼眶上,但他并未擦拭,只是木然地任由其滴落。
“将军,凯撒·烈焰已经死了。火焰并不是簇拥他,而是烧死了他。”凯撒难得露出了一丝神色波动,他眼梢微微有些耷拉,“在将军为了王国所需要的矿产,而下令纵火烧死那一个村落的平民的时候,凯撒就已经死了。”
“你懂什么?当时矮人王国处在崩溃的边缘,陛下的黄金突然不再向外界供应,我们好不容易维系搭建而起的经济框架差点就被打破。
我也好言相劝过,但那个村落的愚民死活不听,说那里是他们的家,不让我们开采,甚至拿起武器对抗我们!”巴德突然暴怒,揪住凯撒的衣领,将脸微微一侧,凑向凯撒,“难道你恨我吗?如果恨我,那就把我狠狠打一顿,给自己出口气。
来啊!凯撒,打我一顿!我命令你打我一顿!凯撒·烈焰!”
凯撒一动不动,任由巴德如何怒吼,他只说:“将军,我不恨你,我看到你用抢夺而来的矿产将王国重新复苏,我的邻居,那个胖乎乎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还特意敲响了我家的门,来感谢我,说我们带回来的东西,让他的爸爸妈妈不会再有失业的危险,他们一家也不用饿着肚子了。”
凯撒双眼中的瞳孔开始微微颤抖:“我不恨你,将军。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当我邻居的孩子的笑脸,和那群在烈火中哀嚎的人类的脸重合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将军。”凯撒继续拿着扫把,打扫着玻璃渣子,“烈焰存在的意义不是给予我力量,而是炙烤我的灵魂。”
巴德沉默着,凯撒也不再说话,两人一个坐着,一个扫地,目光交汇处是亮晶晶的碎片。
“凯撒...你知道我效忠的是谁吗?”巴德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我猜不到,将军。”凯撒微不可察地摇头。
巴德咧嘴一笑,也不管凯撒语气中淡淡的漠然,他面色一肃,突然恶狠狠地说道:“我效忠的是,整个王国,是矮人们得以安居的矮人王国!”
“再见,凯撒,有机会我会再来光顾的。”巴德将几枚银币按在托盘上,热毛巾的旁边,然后转身离去。
凯撒将银币收好,放进酒保服的右边口袋。他喜欢把钱放在右边口袋,其余所有东西都放在左边口袋。
他看了看房门,巴德已经离开,外面依旧是一片喧嚣、划拳的嬉闹声。
“将军,按照您说的,我也不是一个聪明人啊...”
凯撒只一个人,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清理着镶着玻璃渣滓的木地板,却怎么也扫不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