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出来一下!”
邬先生的喊声在夜色中回荡,他站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前,手掌一下下拍着那扇斑驳的木门。此刻已是深夜三更,剑气峡镇早已沉入梦乡,街上静得连风声都显得刺耳,只有远处偶尔的犬吠隐约传来。
“谁啊!三更半夜敲老娘的门,活腻了不成!”屋里猛地爆出一声老妇人的怒骂,嗓门粗得像破锣,带着股火药味儿。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木头摩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口站着个老妇人,正是柳素手。她头发花白,却梳得齐整,简单地挽成个髻,一根旧木簪牢牢固定。瘦削的身子微微佝偻,手上青筋凸得老高,指节粗大,满是岁月磨出的硬茧。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犀利,像能一眼挖出人的病根。她穿了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袖口磨得毛乎乎的,可那气势却硬邦邦的,像个老松树,风吹不倒。
就是这么个瞧着不起眼的老妇人,医术却高得离谱,能把人从鬼门关前拽回来。
“邬老头?”
“邬老头?”柳素手一愣,显然没料到这深更半夜上门的是他。她眯着眼打量,目光很快落到邬先生肩上扛着的那团东西——一个年轻女子被他用墨袍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只白嫩如玉的纤足裸露在外。
这一看,柳素手火气噌地窜上来,嗓门猛地拔高:“邬老头!你从哪拐来的良家姑娘!”她语气里满是怒意,手往门框上一拍,像是要冲出来揍人,眼神凶得能吃人。
“嘘!”邬先生急忙捂住柳素手的嘴巴,低声喊道:“死老婆子,别那么大声!我这是在救人!”
柳素手被邬先生捂住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拍开他的手,瞪着眼低声骂道:“救人?你半夜三更扛个姑娘过来,还裹得跟粽子似的,谁信你!”她语气里满是怀疑,脚往后一退,手已经摸向门边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杖,像是要随时抡上来。
邬先生皱了皱眉,没工夫跟她磨嘴皮子,直接扛着莫黎琪跨进门槛,低声说:“别嚷嚷,先帮我看看她,伤得不轻!”说完,他也不等柳素手回话,径直走进屋里。
小屋里光线昏暗,一盏油灯挂在墙角,豆大的灯火跳个不停,照得屋子忽明忽暗。屋里摆设简单,屋角堆了些草药,干枯的叶子散发出股淡淡的药味儿,混着木头潮气,闻着有点呛鼻。
邬先生走到屋里那张窄巴巴的木板床前,轻轻地把莫黎琪放下来。床板咯吱作响,铺了层薄薄的草席,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边。
邬先生动作小心,低头解开裹在莫黎琪身上的墨袍。
墨袍一散开,莫黎琪的身子露出来,湿漉漉的白裙子紧贴着皮肤,血迹斑斑,胳膊和脚踝上的伤口深得吓人,血肉模糊,红得刺眼。她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嘴唇干得裂了口,呼吸细得跟游丝一样。
柳素手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攥紧木杖,低声嘀咕:“这伤……谁下的手这么狠?”
可她话还没说完,眼角一瞥,落到莫黎琪怀里那小家伙身上,眉头猛地一跳。她凑近了点,借着屋里昏黄的油灯光仔细看,婴儿头顶上凸着个小角,硬邦邦的,带着点暗金色,像龙角似的。柳素手心头一震,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木杖差点掉地上。
“这是……龙角?”柳素手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随即转头盯着邬先生,眼里满是疑惑,“邬老头,这女的啥来头?怀里还抱个半龙半人的崽子,你从哪捡来的?”
邬先生没急着回,低头检查莫黎琪的伤口,手指在她胳膊上轻轻按了按,血又渗出来,染红了他的指尖。他皱着眉,低声说:“先别问这些,救人要紧。她失血太多,再不治就撑不住了。”
柳素手哼了一声,放下木杖,嘴里嘀咕:“救人救人,老婆子我这辈子救的人还少吗?”她转身从屋角的木柜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动作麻利得像年轻时干惯了的活儿。
柳素手抓了块干净的白布,蘸了点清水,蹲到床边,先擦掉莫黎琪伤口边的泥巴,嘴里还不闲着:“这丫头命硬,伤成这样还能喘气。”
邬先生没搭腔,站在一边瞧着,脸色不太好看。
柳素手擦完泥,拿出一罐黑乎乎的药膏,闻着像草根熬的,味道冲得呛鼻子。她用手指挖了一坨,抹在莫黎琪的伤口上,动作虽糙却准,边抹边说:“这药止血快,就是疼得要命,她要是醒了估计得喊破嗓子。”
话刚落,莫黎琪身子猛地一抖,像被针扎了,眉头皱得死紧,嘴里哼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可眼睛还是没睁开。柳素手手一顿,抬头瞅了邬先生一眼:“还好没醒,不然真得吵翻天。”
邬先生点点头,低声说:“她经脉被我封过,刚才强行冲开,伤上加伤,能活着就不错了。”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怀里的孩子……是个麻烦。”
柳素手正给莫黎琪用银针丝线串连伤口,闻言手一停,转头盯着他:“麻烦?你捡回来个半龙崽子,还嫌麻烦?这玩意儿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剑气峡镇怕是得炸锅!”
邬先生揉了揉额头,低声说:“我知道,可这丫头跟孩子我不能不管,她俩都与那陈天星有关。”
柳素手瞬间皱起了眉头,“邬老头,我不是和你讲了吗?不要与那怪人来往!你为何不听!”
邬先生背对着柳素手,冷哼一声,道:“为了小镇里的人,我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