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礼见到心心念念的姜彦珍,好多的话堵在喉咙,说不出来。见姜彦珍红了眼眶,他也觉得喉咙发紧、眼睛酸涩。
姜彦珍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看得杨荣礼一阵心疼。
两人相拥着进屋,诉说不完对彼此的思念。
待彼此情绪缓和,杨荣礼哑着嗓子开口:“彦珍,我这次来暂时不会离开。开心吗?”
姜彦珍有些不敢置信,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见他坚毅的眉眼不似说谎,她才又展开了笑容。
“是有新的任务吗?”她枕在他宽阔又结实的胸膛上,听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心。
“嗯。”杨荣礼吻了吻她的秀发。
既然是任务,姜彦珍自然不再多问。倒是提起了回蓉城的事。
“一一口齿伶俐,已经是一副小大人模样了。”
“以弘和以宣最近常与我探讨法律问题,以弘对律所的事务很感兴趣,以宣对做生意的兴趣更浓……”
杨荣礼听姜彦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人的事,他伸手将彦珍的小脸捧起,再次吻上她柔软的唇。
————
连日来,东北沦陷的消息传来,全国各界民众掀起抗日救亡浪潮。
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商人抵制日货,众多爱国人士组成的义勇军等抗日武装在东北坚持抵抗。
杨心悦得知温昊祥和余满溪领导的枫桥抗战打响了武装抗日的第一枪,第一时间打听到两人的情况。温昊祥没事,满溪却受了伤。
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消息传递不便,心悦也只能干等着。
她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如今做事也有章法,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心悦安慰自己,有温昊祥照看着,满溪应该没事。
郭啸匀见电话那端没有回应,在电话那头叫她,“心悦,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也要注意安全,小心行事。”
“我会的。”
心悦成婚的消息,郭啸匀一早就知道,他还精心挑选了礼物托姜彦珍送去。是托人从景德镇带去的一对陶瓷天鹅。
挂断电话,郭啸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一顶灰色的礼帽戴在了头上。
党在上海的一位领导人顾瞬章几个月前被捕叛了,藏在国民党内部的内应截获了他叛变的电报,上海地下组织遭到了沉重打击和严重破坏。
原本国民党对党员的秘密抓捕行动就一直在持续,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上海地下组织紧急更换了联络地点,切断了与顾的所有联系,才没有导致更大的损失。
这次中央派了一位新同志来,他今天就是来与他会面。
杨荣礼和姜彦珍对坐在大华饭店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听悠扬的钢琴声传来,享受难得的幸福时光。
姜彦珍一袭优雅的淡青色旗袍,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
杨荣礼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胸前还插了一方白色方巾。
两人桌前放了一本《候鸟》,正是杨荣礼的诗集。
“彦珍,你说一会儿谁要来?”杨荣礼含笑温柔问她。
“甄珍姐,郭啸匀的姐姐。”
“哦!就是那个慈济医院的医生?”
“嗯。”
郭啸匀走进咖啡厅,站在门口往里望,便看到了对坐着的杨荣礼和姜彦珍。
他垂眸,摘下礼帽递给侍应生,信步朝两人走去。
“啸匀!这里!”姜彦珍先看到他,冲他打了招呼。
杨荣礼抬眼,就看到郭啸匀,他眼里的笑意明显,风衣外套上还别了一支钢笔。
杨荣礼冲他颔首。
郭啸匀来到两人面前,喊了姜彦珍,又拍了下杨荣礼的肩,伸出手,“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荣礼回握了他,笑道:“回来三天了。”
姜彦珍感觉两人说话奇怪,但也没有往深了想。
郭啸匀在姜彦珍的对面,杨荣礼的旁边落座,顺手拿起那边《候鸟》,“三哥的诗集?可否借给我拜读一下?”
姜彦珍笑:“这是给你姐的。你想要,改天去家里拿。”
郭啸匀“哦”了一声,不舍地放下书。
“喝点什么?”姜彦珍热情招呼。
“来杯咖啡吧,少糖。”
侍应生记下,转身离开,三人聊诗歌、聊戏曲,也聊名家杂谈。
不多时,郭甄珍风风火火地赶来,连忙道歉:“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落座,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荣礼。
打趣道:“杨家三公子真是风度翩翩,相貌不凡,怪不得把我们姜大美女拴得牢牢的。”
姜彦珍不好意思地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郭甄珍叫住她,“我同你一起。”
跟着姜彦珍一起离开。
杨荣礼啜饮了一口咖啡。
他看到郭啸匀别在风衣上的钢笔时便知道郭啸匀就是自己要见的人。
想到吉通书店早已暴露,也不知道萧启铭同志是否安好。
安全起见,他今天没有按约定好的接头方式与人接头,而是启用了第二暗号,就是他的桌边诗集。
“很久没回来,三哥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带你去逛逛。”郭啸匀开口。
杨荣礼思索片刻,道:“倒确有一个地方想去。我记得前面那条街有家书店,不知道还在不在。”
郭啸匀脸色一变,莫非杨荣礼就是他要见的人?
他进来就觉得奇怪,没见到接头的人,反而见到了姜彦珍和杨荣礼。
不过只是来跟他们两个打声招呼,却看到了那本《候鸟》。
接头信号如果对不上,对方拿着《候鸟》就可以对接头暗号了。
他顺手拿起那本《候鸟》道:“万里霜天秋影瘦,”
“一行征雁逐云愁。”杨荣礼接了后半句。
暗号对上,两人松了一口气。
“聊什么呢?”
郭甄珍跟姜彦珍一同回来,看到郭啸匀手里的诗集,一把夺了过去。
“说好了,这本是我的。你想要,自己去荣园取。”
郭啸匀无奈叹气,“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
郭甄珍毫不示弱,“我也可以叫你哥,你还是得让着我。”
看着姐弟俩的互动,杨荣礼和姜彦珍只笑不说话。
“那走吧!去荣园,我要去拿书。”
“着什么急?”郭甄珍坐在座位上不动,“我咖啡还没喝两口呢!一会儿咱们去楼上西餐厅吃了晚饭再走。一来是给杨三公子接风,二来是我有事托你帮忙。你不许走!”
郭啸匀见她这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又是让他相亲吧?
几人上楼,郭甄珍却拉着姜彦珍和杨荣礼坐到了郭啸匀隔壁桌。
果然不出郭啸匀所料,晚上的饭局真是相亲局!
对面坐着娇滴滴的姑娘,姓方,据说父亲是银行家,母亲是钢琴家,她是画家。
他哪里喜欢什么画家?他只想专心当他的报社编辑。
他食不知味,很快跟方小姐道了别。
而隔壁桌的三人吃得开开心心,他气得恨不得过去掀桌子。
“郭先生,那,下次再会。”方小姐的上海腔让郭啸匀水土不服。想到某人豪爽地说会一直罩着他,他不禁唇角弯了弯。
“再会。”他下意识地回,将人送上了车。
方小姐见他好像对自己挺满意的样子,也不禁露出甜美一笑。
“怎么样,怎么样?这个没得挑了吧?”郭甄珍就是个急性子,见郭啸匀没说话,就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郭啸匀也不拐弯抹角,摇头说:“姑娘是好姑娘,可是我不喜欢。”
也不说为什么不喜欢,就是缠着杨荣礼回荣园拿书。
郭甄珍本想跟着去,顺便问问郭啸匀到底为什么没看上人家,结果想起自己医院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来到荣园,杨荣礼带着郭啸匀进了书房。
“你是顽石?”
杨荣礼点头。
“萧启铭同志还好吗?”
郭啸匀摇了摇头,“他已经牺牲了。”
杨荣礼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