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阳听着瘦弱男人的话,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原来是个怕死的废物。”
身为长生道宗的弟子,他最不缺的就是寿命。
一个[蕴灵]境的长生道宗弟子,活个两三百年完全不成问题。
像他这种[法相]境巅峰的长生道宗天骄,甚至比大多数[千祀]境的武人都要命长。
瘦弱男人最渴求的东西,恰是 陈玄阳最不缺乏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上天对凡人最大的残忍。
瘦弱男人一番动情的自我讲述,却再次遭到陈玄阳的嘲讽。
饶是他为了活命极力容忍,也有些受不住气了。
“那前辈,您来这里,不也是和我一样,为了心中某样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瘦弱男人开口暗讽道,他的言外之意是,大家都是俗人,为了俗物而在世间奔波,谁都不比谁高贵到哪去。
闻言,陈玄阳变得沉默起来。
术法“我思故我在”的强大效果,让李言希深深代入陈玄阳这一形象之中。
“我八岁丧母。”
陈玄阳忽然开口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爹杀的。”
“我十六岁丧父。”
陈玄阳咧嘴笑了笑:
“我杀的。”
“不止是他,与他有关的一切,我通通都要毁掉。”
“妹妹、祖父、祖母、继母……甚至是他养的那条大黄狗,以及院子里的那群母鸡,我都没留活口。”
“我小的时候,我爹好色,喜欢酗酒。他喝醉了只有一个乐趣,那就是从我和母亲中选一个出来,拿鞭子抽打。”
“就像抽陀螺那样。”
“陀螺被鞭子抽会转,我和母亲被鞭子抽,身体里的血会流出来,四处飞溅。”
“我含着泪问母亲:为什么?”
“母亲咬着牙说:因为他有打死你的能力,所以你要学会忍受。”
“所以我忍了十六年,直到我觉得我有了打死他的能力。”
“结果也不出我的预料,他死了,被我活生生抽死的。”
“我会一辈子记住他死时看我的模样,就像我母亲死前看他一样。”
“从此,我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你拥有了打死别人的能力,别人就不敢忤逆你。”
“哪怕你做的是错的。”
“后来,我没了家,开始四处飘荡,日子也是过得饥一顿饱一顿。”
“某一天我睡醒,睁开眼,发现一个老头儿正色眯眯的看着我。”
“老头儿说:小子,要不要做我徒弟?”
“我本无意答应,直到看见他一拳把我靠着睡觉的石头打成碎块。”
“我觉得他也能把我打成碎片,所以我成了他的徒弟。”
“我师父带我入山,回了宗门,我才知道自己拜入了一个何等强大的门派之中。”
“我在那里一待就是七十年,炼武,炼丹、炼器、炼人……总之,能练的我都练了。”
“年龄越来越大,我的脸却越来越年轻。”
“师父说,时间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她宠爱你时,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她哄得花枝乱颤;她厌恶你时,即使你献上一切也无力回天。”
“那时我还没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在宗门的七十年里,我睡了不少漂亮的女人,活的死的都有。但没孩子,因为我们门派里的人都没子嗣。”
“师傅就是爹娘,徒弟就是儿女。”
“再后来,我师父死了。因为时间不再宠爱他。”
“没了师父的庇佑,我才逐渐理解到门派内的竞争有多么残酷。”
“我才意识到,原来在这里,同样还是要讲那个道理:只要你有打死别人的能力,别人就不敢忤逆你。”
“所以我出山了,离开门派,我希望我再次回来,能夺回属于我的位子。”
“……”
“再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
陈玄阳说完,依旧面无表情,看向身前半空中的瘦弱男子。
瘦弱男人原本内心有些不忿,但听完了陈玄阳的故事,内心中的不忿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余下了满心的惊恐。
他立即讨好道:“前辈,等从这里出去,您定然能心想事成啊!”
“呵呵。”
陈玄阳挤出一抹干瘪的微笑,他缓缓说道:
“我是个莽夫,但我清楚的知道,力量可以来源于外物,但不可能一蹴而就。”
“猛然暴涨的力量必须承受代价,要么由力量的接受者来承担,要么由力量的给予者来承担。”
瘦弱男人一脸犹豫道:“前辈,您的意思是?”
陈玄阳淡淡道:“你觉得,倘若贝壳真能给予你强大的力量,那代价会由它来承担吗?”
瘦弱男人脸上的表情猛然僵住。
陈玄阳淡淡道:“我在想,这座高楼的主人让我们进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将力量赠予他人,因为这正是他们能够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筹码。”
瘦弱男人一脸的佩服:“所以前辈您才会一直觉得这里有危险!”
陈玄阳没有理会瘦弱男人,他自顾自的说道:
“这里已经是第三层了,按照我的预估,此楼房间里放着的应当全是血色的贝壳。”
“品阶太低的贝壳缺乏价值,品阶过高的贝壳又难以控制。”
“所以我选择适中的血色。”
瘦弱男人一头雾水看着他,显然是没听懂他说的话。
陈玄阳缓缓说道:
“稍后,我会将你放入三楼内任意一间空置的房间之内,你去用里面的贝壳进行“听涛”。我会密切关注你的反应,并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此时瘦弱男人已经被陈玄阳的“贝壳有害”理论深深影响,一听要他去碰这些贝壳,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但陈玄阳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唳——”
一道阴沉的嘶吼声在空气中猛然炸开。
只见陈玄阳舒展身体,一团团黑雾悄然浮现,几乎充斥满整个第三层楼。
那是一具无比巨大的棺材,棺材的外部生长着一只只怪异荒诞的手臂,足有成百上千只,在黑雾里不断撕挠,伴随着凄厉的嘶吼若隐若现。
“每杀死一个人,我都会把他藏进这里。”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里面没我的母亲,也没我的师父。”
陈玄阳看着身后的黑雾,良久无言,眼角竟闪烁出些许泪光。
一股股阴邪的气息铺面而来,以陈玄阳为中心,几乎要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仿佛要吞噬一切。
他指着棺材对瘦弱男人说道:“这是我的法相,里面藏着我的道。这是我全部的力量。”
“你觉得它和血色贝壳相比,哪一个更恐怖些?”
“你现在就可以做出你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