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照顾他,怀疑他,并生他气,她体力已是不支。
后又哭这一场,她直接就疲惫不堪熬。
沾着他熟悉的温暖的身体,哭够了渐渐便睡着了。
也不管正谈论的话题讲完没有;
不管压着的病患伤痛不痛;
一夜一日没好好睡过一觉的人眼圈黑不黑,需不需要休息……
算算时辰,现下已经是午夜了。
苏诫打着呵欠,揉着眼睛,突然的静谧使得他困意绵绵,特别想好好睡一觉。
倚靠着的腰背又酸又麻,有要折断的征兆。
但看着胸怀里趴着的,像花猫一样毛乎乎的脑袋,他舍不得叫醒她。
苏诫欣慰地笑,心道她终于对他解禁,愿意与他身体接触了。
“嘶……”
咧嘴笑开瞬间,青紫相间的伤脸抽搐地疼。
敛了笑转而感慨,觉得事情能演化成今日局面,实在太不容易了。
感慨完了又叹息,不知接下来的日子会否顺遂。
苏诫怜爱地轻抚她碎发,感觉痒时,她会突然奓毛,嘤咛一两声。
苏诫很困,却舍不得睡。
趁她在怀里,他要细细体味两身相拥的感觉。
——只需微微垂目,他即可看见她卷翘纤长的羽睫,睫毛一直是湿漉漉的,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饱满光亮的红。
可见哭得有多厉害。
时不时她还抽泣。
可见有多伤心。
她侧靠着着他,半边脸暴露烛光中,明亮而微黄的光映过来,犹似晨曦投落雪原上,明媚养眼。
欣赏够了她半边娇颜,视线慢慢又落到她扶在臂膀的手上。
姑娘手纤细白皙,指节秀长,指甲留得比男子的长些,修剪成微尖的弧形,整体质感如光下白圭,明洁晶莹。
苏诫将一只手从她背上移开,环过他的背,作抱着姿态,轻轻覆在她肤质滑腻的手背,谨慎小心加珍爱地抚.
直到蜡燃尽,他才阖了眸。
拇指仍柔柔抚玩她的手。
……
流星赶月,风戏云帆。
翌日。
云渡感知先醒,眼睛还睁不开,恍惚间便感觉到腿下压着个暖呼呼又有些梆硬的物体,枕着的不知什么的事物也硌得脖子酸疼。
身上还盖了床薄衾。
这觉想不起来如何睡的,这被子也不知何时何处来。
还有,与她盖在一床被子下,相拥而眠的暖呼呼的,还怪令人心安的物体究竟是什么?
云渡惺忪两眼,缓缓伸长脖子,昂高脑袋,借助灰白光亮环巡当前环境。
记忆里关于睡前所发生景象逐渐清晰之际,一个歪瓜裂枣般的事物赫然出现在视线里,陡然吓了她一跳。
正当时,她还没回忆到苏诫鼻青脸肿,头缠纱带的崎岖模样。
不过被歪瓜裂枣这么一刺激,所有的记忆唰唰唰全回拢了。
她想起了睡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巨细,想起了她为什么会睡着,在苏诫怀里——她太累了。
身心俱疲的累。
心里耗尽的累。
听着身旁人长呼长吸均匀的呼吸,知道那肿胖的猪头睡得正酣。
两人睡得乱七八糟,头朝卧榻角落,枕头也没有,她靴也没没脱,场面三言两语形容不来。
怕吵醒猪头,云渡没有揭开衾被,而是从被子里往后缩退,轻手轻脚摸爬出来。
站起身,揉揉好似睡落枕了的脖颈,她这才探头探脑仔细去看苏诫。
但见他歪歪斜斜躺着,柔软的被子大部分在她睡的位置,他半边身子都没得盖,一只手很规矩地搭在腰间,一只则一直保持给她枕的姿势。
云渡轻声俯身去仔细看他脸,今日更比昨日泡肿许多,胖乎乎的,像个癞瓜,应是伤都发了的后果。
伤发全了,之后就是慢慢消下的过程,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恢复如常。
纵值炎夏,清早的空气也如初春深秋那般寒凉,船行水流之上,河风咻咻。
看他熟睡,在她离开后好似有些发冷地动了动,神情……癞瓜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凭感觉觉得他有些不安。
云渡于是跪上去,伸手去拉被子想给他盖好。
小心翼翼。
薄被轻轻提起,缓缓准备拢下去时,晃然,便发现他不知如何散开的衣服让被子这么一带,胸口上好几片淤青夺目就来了。
云渡心中一栗,想起他说在水下时,他被多个大汉袭击的事。
昨日给他处理好头脸上的伤问他是否还有哪里伤着,他说无大碍,她当时正不高兴他,便没多管,随他死活。
昨夜听了他的悲催,她本来是要给他好好检查的,后来因为那些摧心催泪事,她借他胸怀发泄情绪,渐渐睡着,此事因而忘却。
想他又说,昨日出事部分原因是因前夜整夜担心她,没敢睡,第二日精神欠佳,方方面面结合一处,最终导致惨剧的发生。
事情虽不是她造成,但在恩恩怨怨已然改变了今天,她想来难免揽责一二分。
“一步‘错’,步步险,好生活该!”云渡皱了皱鼻子,恨并心疼地暗骂。
苏诫睡得沉,云渡不敢离开他房间,怕仇人遍地的他遭遇迫害。
蹑手蹑脚退出里屋,云渡在他房里简单栉濯。
未几,天色大明。
运船微微有些晃动,水流看来不太平缓。
启窗外望,是个阴雨绵绵的天。
河岸边雾气蒙蒙,隐约可见远处是广阔的田野,即将成熟的农作物方方格格铺展眼前,宛似丝锦织毯。
更远的地方,高耸的山峦半隐在更浓稠的雾霭间。
此地域便是南武珣州的下流,河水越往上越水势复杂的开端。
约摸辰时,有人敲门,喊“苏大人”。
听是左岩的声音,云渡立时警觉。
昨夜苏诫说,毒药膏就是左岩身边的医官给他包扎,背上旧伤又是左岩前些年买凶砍伤。
他此刻造访,必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云渡不想吵到苏诫休息,他这个官场上的黄鼠狼同僚,她且就大发慈悲,先帮他应付着。
捞黯色的大袍披上,戴上黑纱幂篱,云渡开门出去,将左岩请至一旁说话。
衬合当前江湖人的装束,云渡并不与左岩客套,开口即是不冷不热一句“大人找苏诫做什么”?
看出对方是女子,江湖人士,左岩便不计较她的冷傲。
先常理性询问姑娘是何人,与苏指挥是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