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里。
“公主当真这样说的?”
魏辞的眼底闪动着幽微又炽烫的火光,喉结微微翻滚了一圈,忍住心底澎湃的情潮。
他现在真的很想立刻去见她。
崔公公跪在地上,“奴才所述句句非虚,公主是当真要留在宫里呢!”
魏辞这段日子被魏福音弄得患得患失,最怕的就是突然某一天,她跟自己说要搬出去,然后不声不响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甚至做过这样的噩梦。
他有的是手段留住她,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可是那些方法会伤害彼此的感情,是他最后才会选择的路。
他还在狂喜中,崔公公却又换了一种表情,吞吞吐吐。
“不过,奴才方才去时,看到衡公子也在公主院中,两人正坐着聊天,奴才也不敢打扰,将话带到,便告退了。”
魏辞唇角的笑意收拢了些。
“无碍,他们是朋友。”
崔公公不敢接话。
良久,魏辞补了一句。
“让人盯着些绛雪轩的动静。”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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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成六十九年岁末,大成皇帝魏谦退位,让贤于商阳王世子魏辞。
新帝登基次日,西陵完成浮丘、荆山两郡的交割,西陵萧王另附万字朝贺书以示称臣之心,终于预备接回留质中原多日的萧太子。
遣散后宫这日,贺贵妃在众嫔妃中并未看见夏诗筠,立刻大闹了一场,弄得满宫内人尽皆知。
魏辞还在料理前朝机务,崔公公灵机一动,跑去绛雪轩禀告了魏福音。
魏福音并不想管这件事,奈何崔公公屡次三番来请,最后还是摆驾去了一趟后宫。
到了地方,只见贺贵妃插着腰,似乎打算破罐破摔。
“他们夏家人,立功的立功,封赏的封赏,本宫自然无话可说,可那夏诗筠算什么东西!”
“当我们都傻呢?从前还未入宫时,谁不知道她对魏世子芳心暗许……”
“这些日子不见她人,指不定又替自己谋了条新出路!”
“贵妃娘娘慎言啊,如今这是新帝的江山,新帝的后宫,娘娘的话若是传到新帝耳朵里,是要掉脑袋的!”
“本宫有什么可怕的!本宫的父亲,堂堂的一品太傅,如今都被打发去新郡当布政使了,怪只怪咱们贺家从前太忠心耿耿,哪里像他们夏家,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魏福音在小径上听了一会儿,抬手招呼宫人。
“摆驾,回宫。”
崔公公急了,“长公主,您别不管呐,奴才实在没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明镜堂请夏充仪过来,本宫没这个闲工夫替圣上清扫后宫。”
崔公公呆呆地站着,反应过来时,魏福音早就坐着轿子走了。
他没办法,只得去明镜堂请人。
夏诗筠正在清点要搬出宫的行李,一共点出五只箱子,算是轻装简行。
听了崔公公的转述,夏诗筠冷笑,“这贱人,真是得了失心疯,她不怕给贺家惹麻烦,我还怕咱们夏家被她这张臭嘴拖累!”
随即转头吩咐太监,“我去一趟,很快回来,逸王若问起,不必告诉他具体的,只说我去小厨房看着煎药。”
“嗻。”
魏谦壮年退位,依旧是皇室宗亲,魏辞给了他一块风水宝地,封他做个闲散郡王,封号为“逸”,取“少为贵戚,逸游自恣”之意。
遣散后宫是魏谦自己的意思,他只想留夏诗筠在身边。
夏诗筠本可以用前朝妃子的身份换一个郡王妃或侧妃的诰命,但她思及母家如今要在魏辞手下任职,为了不让父亲兄长再次背上外戚的头衔,她愿意舍掉那些命妇虚名。
她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了她从前的居所,自己宫门口果真站着一帮人,乌泱泱围着贺贵妃,听她骂街。
夏诗筠挤进人群,大家看到她,才惊惶地让开道路。
“说够了没?”
贺贵妃一愣,瞪圆了眼睛,又半眯起来打量她。
“哟,正主回来了,看来我骂这几句着实踩着某人的尾巴了……诶哟——”
“夏诗筠!你疯了你!?”
贺贵妃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可是夏诗筠充耳不闻,只一味地扯着她的头发将人往宫里拖。
众人都被吓着了,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前制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贺贵妃被夏充仪拖回了自己宫里,然后狠狠关上了宫门。
贺贵妃被巨大的力道甩进了枯败的花圃丛中,吃了一嘴土。
“啊啊啊啊!夏诗筠!我跟你拼了!”
夏诗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掂在手里左右摆弄,吓的贺贵妃后退了几步。
“你……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同你讲道理,不过,你若是不想听,我也不介意先让你尝尝刀子……
“对了,你脖颈上的伤养的怎么样了?”
贺贵妃的脸色一阵青白,语气和手脚一样僵硬。
“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了!何必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