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为后,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名分,也为了临朝留下一个正统的继承人,好吗?”
“只要你愿意入宫为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哪怕你不愿住在宫里,不愿见到我,我也是愿意的。”
高邵甫此刻想的是先把人哄入宫,天长地久,他总能把人重新哄好,夫妻和乐。
此刻的他并不知晓,用谎言得到的一切终归是虚无的泡沫,只需轻轻戳就会破碎。
……
顾舒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高邵甫无耻的扮可怜之中答应下来。
高邵甫对此表现得很激动,把人留在自己寝殿中好生休养,就立刻到他的私库挑拣起给她的聘礼。
之后又亲手重写了一份昭告天下封她为后的圣旨,又亲自到寿康宫告知太后。
他想让天下皆知她成了她的妻,也不愿她与腹中孩儿被人指摘。
因而他迅速召来了礼部与钦天监的大臣,最终把日子定在下个月末。
帝后成婚的日子虽紧迫,但到底是皇帝成婚,可以支配的人不少,下个月的大典仓促下也办得很隆重。
立后大典虽隆重,可一手操办的人是高邵甫,他删去了一下需要折腾顾舒棠的礼节,大典上的顾舒棠并不用太过劳累。
顾舒棠怀孕的事情只有高邵甫与程老太医知道,就连太后都不曾知晓,顾舒棠在宫里休养几天,就回了承恩公府待嫁。
高邵甫赐下几个会武的女婢,还有程老太医跟着顾舒棠回府。
他害怕会出现有人对她行刺的事情,暗卫在暗处隐藏,若是有人贴身行刺,赶过来也需要些时间,可贴身的女婢跟在身侧,护下主子不成问题。
承恩公府的人原本已经对顾府再出一个皇后的念头熄灭,适龄的姑娘就这么一个,剩下的不是年纪小,就是旁支。
太后也在他们旁边旁敲侧击,不许他们苛待了侄女,更不许强迫侄女干她不喜之事。
哪里知道峰回路转,陛下竟下了旨意封他们家侄女为后,还如此爱重,赐下不少宝物与婢女,甚至还指了程老太医替她调养身体。
承恩公府上近几日都是乐呵呵的,承恩公一个高兴,赏了阖府上下两个月的月例银子。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立后大典的日子,常颖秀早已认祖归宗,改姓了高,得了公主的爵位。
高颖秀自从知道顾舒棠是她的姨母,以及未来的婶母后,隔三差五地到承恩公府上找她。
高颖秀对顾舒棠完全不设防,事无巨细都会告诉她。
一来二去的,顾舒棠也知道高颖秀最近红鸾星动,对东厂那位是正常男身的首领太监动了心。
顾舒棠出嫁的时候,高邵甫从皇宫出来亲迎,原本预想让顾舒棠的堂哥背她上凤辇,也由高邵甫亲自抱她上。
繁琐的仪式过后,顾舒棠被送入了重新装扮过的乾清宫中,帝后新婚所住的宫殿本该是另一处,只是高邵甫不愿与顾舒棠分居,力排众议,最终帝后同居一殿。
顾舒棠被送往寝殿后,端坐在铺满红色的床上,高颖秀在身边守着,她后面还有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宗室命妇。
皇帝回到寝殿时,桌上的龙凤喜烛已经燃至一半,高颖秀等人见他回来都识趣地退下,只留下全福太太在里面。
一系列的仪式完成后,顾舒棠在高邵甫的服侍下,卸下了头上的钗环,梳洗了一番,两人的新婚夜就相拥着入睡。
*
顾舒棠抱住已有两岁的高成济,跪在地上的高颖秀抽噎着,她漫不经心听着高颖秀的哭诉,摸了摸肚子。
今早她宣太医入寝殿替她诊脉,却发现她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因着高邵甫此前口口声声此生已难有子嗣,他们一向没有避孕的想法。
顾舒棠挑眉,当初怕是某人为了哄骗她而随口扯下的谎言,当真可恶。
高颖秀见顾舒棠久久未言,心中产生的微末希望在逐渐消逝。
难道她与姬华翰的缘分便止步于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各自婚嫁?
高颖秀满口苦涩,明明姬华翰并非残缺的太监,皇叔也有给他赐婚的念头,为何与他成亲的那个人不能是她?
这个世上只有姬华翰可以为她豁出去连命都不要,也只有他懂她。
“皇婶,侄女不愿嫁给劳什子李家,侄女只愿嫁给大理寺的姬大人。”
当初姬华翰以身护驾,被高邵甫许了一个赏赐,他用这个赏赐把灭他全家的贼人送到黄泉后,便恢复了男身。
高邵甫见他是个可用之才,没有治罪,而是把他放在朝廷的七品小官一步步做起,到了如今大理寺卿的位置。
顾舒棠被高颖秀这番对姬华翰表达情意的话拉回,正想说些什么,殿内已经多出了两个人。
“你与姬华翰互有情意?”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高颖秀后面响起,“姬大人,你与永宁公主早已互许了终身?”
姬华翰走到高颖秀身边跪下,朝着高座上亲昵的夫妻行了一礼。
“臣的确心仪公主,还望陛下、娘娘成全臣。”
“臣愿以全副身家求娶公主。”
高邵甫从顾舒棠怀里抱起懵懂的高成济,把他的手放在顾舒棠手心握住。
他拿起一旁的铃铛逗弄着高成济,见他笑了,才把视线放在下首的两人。
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佳人。
可惜姬华翰的出身也太过不堪,他是断断不会把临朝金尊玉贵的公主嫁给一个做了多年阉人的人。
“姬大人的全副身家怕是连我们永宁梳妆台里的两根簪子都比不上。”
“朕——”
顾舒棠截住想要继续开口的高邵甫,借着袖子的遮挡,往他的手臂掐了一下,示意他先别说话。
感受到自己皇后传过来的意思,高邵甫闭上了想要讽刺姬华翰的嘴。
“姬大人口口声声对永宁用情至深,不知姬大人的情有几分真?”
顾舒棠朱唇轻启,在高成济的小脑袋上摸了一把,看了一眼旁边的麝月。
麝月端了两杯酒上来放在姬华翰面前。
“这两杯酒中,有一杯是掺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杯是无毒的酒,以姬大人对永宁的情意,不知敢不敢喝下一杯?”
“若是姬大人喝下无碍,本宫便请陛下为你与公主赐婚。”
高邵甫一下就安分了,抱住高成济含笑看着顾舒棠。
还是他的皇后厉害,本朝没有驸马不得入仕的规矩,那姬华翰想娶公主不过是贪慕权势,想要借着皇室公主的妻子更进一步。
高邵甫不觉得姬华翰对永宁的爱会愿意喝下这杯酒,他若不愿便是对永宁的情不真,无须他阻拦,永宁都会对他淡下心思。
若是姬华翰喝下,便证明他图谋甚大,当诛。
“婶婶——”
高颖秀瘫坐在地,不能接受。
“皇后所言甚是,姬卿只要你敢喝下,朕不会阻挠你与永宁的婚事。”
高邵甫用手帕替高成济擦去脸上脏污,他只会在皇后下旨赐婚前,抹去这个宗室的污点。
看见高颖秀脸上的无措与恐慌,身边高邵甫没有犹豫的附和,莫名她觉得她此刻成了强行拆散有情人的反派。
姬华翰拿起来一杯,一口气喝完,喝下之后,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下酸涩,难道他与阿秀注定没有这个缘分?
“莫要替我难过,好好活着。”
姬华翰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替高颖秀擦去拼命掉下的眼泪。
高颖秀抱着昏倒的姬华翰,吸了吸鼻子,“姬华翰,你不能这么离开我。”
“是我错看了人,害得你沦落如此地步。”
高颖秀扭头看向上首还带着笑意的顾舒棠,声音悲切,眼里带着深深的痛意。
“我以为您是我最亲近的长辈,定会替我做主,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您要杀了他?他没有错!”
高颖秀闭上了眼睛,错的是她,不该为了情意求错人,断送了郎君性命。
“如果当公主,是要失去爱人,只能顶着尊贵的名头嫁给一个不爱的人,那么这个公主,我宁愿不当,做回那个无拘无束的常颖秀。”
常颖秀已经想到了她放弃公主的身份,以姬华翰未亡人的身份替他守墓。
害他性命的人是她的至亲,她做不到与她同归于尽,只能去掉冠在她身上的姓氏,陪在他的身边。
“你竟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你的身份?永宁,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虽然诧异于顾舒棠会忽然赐下毒酒给姬华翰,但他并不觉得她做错了。
只觉得侄女是一个为了情爱疯癫的人,哪怕再爱他,也不该放弃公主的身份。
没了公主的身份,纵使她想要替姬华翰报仇也做不到,何不如借着公主的身份便宜行事,积攒势力挥剑向他呢。
顾舒棠瞪了一眼高邵甫,不让他说话,再说下去,只会伤了感情,哪怕是假的,心里也会留下疙瘩。
“他喝下的并非是毒药,只是程太医新做的安神汤罢了,睡上几个时辰便会醒来。”
“本宫只是试一试姬大人对你的情有多真,永宁勿要过于激动。”
这一句话,立刻把常颖秀从无边无际的黑暗拉出,她止住了哭声,有些懵地看向含笑的顾舒棠。
“陛下,姬大人对永宁的情意不似作假,以为喝下毒酒都是让永宁莫哭,如此情意,让臣妾都为之心动。”
“不若陛下就为他们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顾舒棠拉了拉他的袖子,貌似很感动地询问他的意见。
高邵甫吸了一口气,见到她的手摸上他手臂之后,再次掐了一把,脸上带着威胁意味,似乎只要他不答应就给他好看。
高邵甫憋屈地松口:“可,朕之后便会下旨赐婚。”
这个女人掐他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收敛,令高邵甫想起之前自己闹腾得过分的时候,
顾舒棠带着儿子把他赶出寝殿,他只能歇在侧殿几天,怀中冰冷的日子,他果断松开。
他可不想孤家寡人地睡在侧殿。
常颖秀耳朵动了动,探了探姬华翰的鼻息,确认他还有鼻息,感激地看向顾舒棠。
还是皇婶有办法,令得皇叔松口。
常颖秀知道人没事,也没有紧紧抱着他了,而是缠着高邵甫不得不把圣旨写下,才带着圣旨和人出宫。
高邵甫重回寝殿的时候,原本想要板着脸跟顾舒棠算账,想要谋求一些好处,只是等他回到寝殿,却傻眼了。
他那么大的一个媳妇还有儿子怎么不见了?
他以为顾舒棠只是带着儿子到母后宫中玩,摇头失笑,觉得皇后孩子都生了还如此依赖长辈。
他的眼神一暗,若是皇后依赖的是他便好了。
他带着宫人到寿康宫打算把妻儿接回来的时候,不想太后此刻正一个人拿着本册子在看。
他心中慌了一瞬,从寿康宫离开,回到寝殿发现了枕头底下被压着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出去游玩,归期不定。”
他的脸色铁青,简直是胡闹。
只是他又看见了信下还有一张纸条,“陛下可还记得欺瞒臣妾之事?”
他的心绪勉强平复,原是因为他的错,她才会离宫,而非是她抛弃他。
高邵甫想了许久,只以为是他暗搓搓打算对姬华翰下手的想法被顾舒棠发觉,毕竟他们可是心意相通的夫妻。
阿棠猜到了些什么也是正常。
高邵甫既为她随意离宫生气,又为她与他心意相通而自得。
高邵甫当即把暗一唤了出来,中止刺杀姬华翰,还下令让人尽快把永宁公主成婚的日子算出来,让他们尽早成婚。
不然哪怕他寻到皇后,她怕是不肯跟他回去。
不过他不愿姬华翰如此轻松娶得他的侄女,另下了旨意乃是公主娶驸马,驸马不得纳妾,子女赐姓皇姓,长子继承先太子一脉的香火。
相当于姬华翰入赘公主府,姬华翰已是孤家寡人,唯一在乎的只有常颖秀,对圣旨自然是没有意见。
甚至在太监宣旨后,他激动地五体投地,对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