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明生于1923年,淞沪会战之时,他一直留在沪市,并没有跟随我们金家一起迁往大后方。”扔完炸弹,金廉诚开始讲细节。
“我们一直以为他在前线支援抗战,前期他确实用我们金家预留在沪市的物资做了一些后勤工作,但自从战场形势逆转,他就倒戈帮助日方,金家的剩余物资也都被他贡献给侵略者,我有日方的接收单证明我说的属实。”
庭审现场开始大声喧哗,侧前方打呼噜的老头都被惊醒了,审判长维持了好几次秩序,议论声才渐渐平息。
这个反转也大出项海澜的意料,淞沪会战……时间线索又往前推进二十多年,来到1937年,当时顾建明只有14岁,那时候人都早熟,项海澜没想到的是这狗东西这么小就学会了富贵险中求和见风使舵。
能在激烈的战火中如鱼得水,真特么是个“天才”,生下来就是当头号反派的,墙头草成了精就是顾建明这样的。
审判长又不高兴了,质问金廉诚,“我们案前调查时,你怎么不说?非要在庭审现场说? ”
金廉诚毫不避讳,道:“因为我信不过你们。”
不但信不过钱塘这边的人,被关押了十二年,金廉诚一直没说,他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人。
项海澜能理解,在那样的大环境下,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他,如果把证据暴露了,等待的就是被销毁的命运。
与其那样,不如等待,等待最佳时机,一招制敌,现在就是主动出击的时刻,不得不承认,金廉诚够狠,是个耐力极强的猎手。
日本人签收的战时物资账本,当庭被呈给三位审判人员。金廉诚一直在狱中,没告诉金熠,也没告诉年伟伦等人这件事,那么账本由谁去取的?
送来账本的人是个穿制服的公安。项海澜和金熠转头看向老乔,是他!
为什么选择他?
金廉诚应该存着考验对方的想法。
项海澜笑了,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两只丛林之王彼此惺惺相惜,但心存戒备,在合作杀敌之前,要互嗅一番,先探知对方的底细。
有意思,这种行为模式太符合老中人的厚黑本色了。
你以为金廉诚这就说完了?并没有。
“沪市全面沦陷之后,顾建明因为年龄小,适合搞身份伪装,明面上是一名进步学生,参与过很多地下抗日组织,实际上是日方安插在这些组织里的内鬼。”
“天啊!”听众们全都坐直了,既献物资,又帮忙做事,你他妈的跪得也太彻底了。
如果金廉诚所说属实,顾建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大特务!
干这些事时,他还不到15岁!
审判长不知道是性格古板,还是单纯不喜欢金廉诚,语气还是十分严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早就知道,为什么抗战胜利之后你不立即揭发他?”
金廉诚面露讥讽,“我比他小三岁,刚过11岁生日,人在千里之外的渝城。怎么发现?用千里眼,顺风耳?
刚才给你的东西,也是我在正式接手家族生意后,翻阅老账册发现疑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汗牛充栋的战后档案里找到了证据,刚拿到证据没多久,我就被反咬一口,后来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我多说。
至于战争期间他的汉奸行为,我刚才强调过,顾建明是个见风使舵的天才,他极其善于伪装,在地下组织从没暴露过,连组织内部都没识别出他的身份,更别说我们这些外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跟我同一个监狱的狱友就有沪市的地下工作者,抗战胜利后,他们一直在追查组织内鬼,历经十几年,有些人甚至追查到岛国,从日军带回国的档案发现了顾建明存在的痕迹。
很可惜,当年的地下抗战英雄们几乎都受到运动波及,顾建明内鬼一案证人一共三个,有一人已经出狱,还有两人在押。他们手里有藏在隐秘处的日军档案。”
金廉诚的论述有理有据,审判长终于没话了,听众们有话说,有人开口质疑顾建明,“你如果是被冤枉的,就大声反驳,闭嘴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顾建明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心理素质够硬,二五仔不是白当的。
“清者自清,我不接受金廉诚的诬陷,秘密档案他怎能据为己有?还有涉嫌别国的档案,我怀疑他伪造证据,建议仔细核查。”
用后世标准评判,这些证据的取得程序绝对不合法,但现在不是没法可依吗?项海澜认为这点问题不大。
“我的证据起码是来自第三方的综合证据,你顾建明诬陷我,用的还是你父亲做的账册。对了,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吧?”金廉诚直视顾建明继续放炸弹。
项海澜:???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小金也想到了,两人面面相觑,再看老乔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建明纹丝不动,丝毫不受言语炸弹的影响。
金廉诚也没难为大家,透露了顾建明的身份秘密,“你母亲委身我父亲生下了你,你是我父亲的私生子。”
乔小乔终于忍不住了,“金熠,你爷爷小老婆也太多了!”
项海澜猛拍大腿,难得想附和乔小乔,就是就是!
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顾建明处处跟金廉诚作对,除了嫉妒,还有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身份。
私生子有了机会,还不得变着方的折磨你,恨不得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夺了你的一切,老婆,孩子,身份,财富。
顾建明对金家隐藏的资产穷追不舍,除了对财富的贪婪,就是想抢,把属于金廉诚的一切都抢到手。
“抢”就是他的魔障。
身份被揭穿,顾建明伪装完好的面具出现一道裂缝,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怒而开口,“信口雌黄,你能证明吗?”
“现在证明不了,但不代表以后不能证明。”金廉诚平静道。
不愧是商界大佬,高瞻远瞩,小项真想告诉他,以后能给你证明得明明白白。
还有一点金廉诚也没忘记补充,“顾建明在关押我的监狱有内应,证人名单我可以上交,包括出狱那位同志,如果这三人出现一点意外都跟顾建明有关。”
审判长总算干了件人事,喊来警察,把顾建明控制住,重大嫌疑在身,他今天甭想离开钱塘了。
一场庭审跌宕起伏,空气依然闷热难当,大家也不在意了,金家秘辛足够提神醒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