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课后就没那么容易出校门，项海澜给老人留了两百块钱，供他们看病吃药用。
从老人口中得知，他们夫妻有一独子，早年去世了，现在就剩老两口相依为命。
可怜归可怜，但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赶上他们遇到急病，两人能帮就多帮一些，剩下的还得靠老人自己。
能看出来清婉阿婆是个要强的人，对自尊心强的人来说，过多的同情反而让他们不自在。留下已经放凉了的腌笃鲜，小项和小金回了学校。
天还没黑，寝室几个回家过周末的姐姐还没回来，孟伟和李婷也不在，乔小乔竟提前回来了。
这家伙也不说话，歪着脑袋打量项海澜半晌，把小项都看毛了，“怎么，又想你妈了？”
乔小乔：“……”
人长得再好看，嘴不好也不行。
习惯性地鼓了鼓苹果脸，乔小乔道：“我是在表达疑惑，我爸让我转告你和金熠，如果你们能把思源路25号的住户赶走，那栋房子就会还给金家。”
她还是不解，“那是金熠家原来的房子吧？我爸也是的，要还直接下文件得了，为什么还要你俩亲自赶人？”
“你没问他吗？”
“问了呀，他说让我跟你俩学着点。”
项海澜露出了然的笑容，老狐狸这种事没瞒着女儿，确实想让小乔跟着长进，锻炼锻炼她。
你锻炼女儿，折腾我们干啥？
也不是折腾……她反应过来，老乔在试探她和金熠的能力，或者说想试探金家在沪市的深浅。
真够奸诈的！
不过这是天大的好事，虽然她不知道思源路25号是栋什么样的房子，能被金家看上眼的房产肯定不会差。看来老乔那天把她最后的提议听了进去。
“走，跟我一起下楼找金熠去，你这段时间除了学习，多跟我们长长心眼。”
乔小乔觉得这事超有意思，蹦蹦跳跳地跟上了，“那感情好呀，需要帮忙的话你甭客气，如果这事真成了，你再给我做铁锅蛋吃。”
“我不光会做铁锅蛋，我还会做羊肉烩面。”
“太好了！我受够了咱们食堂的籼米饭了，你要说话算话啊。”
傻丫头，羊肉烩面是那么好吃的吗，老乔选了那栋房子考验他们，难度肯定不小。
小金确认了项海澜的想法，“思源路那栋房子称不上大洋房，是一个二层小别墅，原来是一个洋行经理的住宅，三十年代回国，我祖父从他手上买下来，三姨太信佛，喜欢清净，一直是她住在……”
乔小乔大惊小怪，“你祖父有这么多姨太太呀？”
“别打岔。”小项瞪了她一眼。
金熠接着道，“三姨太得病走得早，那房子后来一直空着没人住，再后来……年伯伯把家里房产的现状列了张单子。”
他上楼取了年伟伦整理的档案下来，据老年调查，这栋建筑面积212平米的别墅现在住了四户人家。
秦伟业和秦伟强是亲兄弟，两人一个在区物资局工作，一个是街道家具厂的厂长，家庭成员算上老婆和孩子，分别是四个和五个。
另外两户，一个户主姓刘，是手表厂的车间副主任，一个姓苗，在纺织厂坐办公室，家里都是四口人。
四户人家，17口人，怎么把他们从房子里清走，还是得从长计议。
乔小乔也不算完全不食人间烟火，“虽然人也不少，但平均一家五十多平米的居住面积，条件比石库门和工厂宿舍好多了，由奢入俭难，把他们弄走不容易。”
小项合愣她一眼，“你爸扔给我们的是一块抹了毒的肥肉。”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挺感谢老乔手下留情的，四户人家真不算多，在沪市这样拥挤的城市，她原本以为这栋楼至少住了七八户。
人越多，越麻烦，四户在可接受范围。
“你有什么想法？”她开口问金熠。
小金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想法，这栋房子目前产权在市里，他们四家每年要上交公租房的租金。”
乔小乔眼睛一亮，“我们打官司去。”
项海澜泼她冷水，“用什么立场打？他们没有产权，金熠更没有，房子早就被收走了。”
“但我们可以讲历史啊，肯定能打赢的。”
“政法大学的老教授们还在青藏高原没下来呢。”
法律人这年头混得最惨，那些研究大陆法系，民法典的老教授们遭老罪了。现在没法可依，《民法通则》正式立法，那是八十年代的事情，打官司可以，再等十年吧。
这件事从正面着手肯定不行，无论是找法院，找街道，找报社都行不通，没人管的。没有产权不是缺陷，市里一半以上的人家都是交的公租房租金。
其实房子归还就是政府房产部门一个文件的事，当然过程未必会顺利，从这么好的房子被赶走，肯定要扯皮的，现在老乔把这扯皮的活丢给了他们。
“要不我们找人把他们赶走吧？动用武力，把他们家给砸了。”小乔挥了挥拳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家房子呢，态度比金熠还积极，建议是一个又一个。
项海澜逗她，“你怎么像混江湖的？”
后世找道上人对付拆迁户的办法，这丫头竟无师自通。打砸的人金熠当然有，郑科的两根手指就是证明。
但不能这么干，这么做跟地痞流氓无异，别房子抢回来了，给老乔留下坏印象，不利于后续关系的维护。
“明的，横的都不行，咱们玩阴的吧。”小项又露出招牌狐狸笑，阴谋诡计他们擅长。
“行，再等两天，单子上的住户背景调查太简单，我让年伯伯找人把他们查清楚，到时再想办法。”项海澜负责提建议，金熠负责拍板定事。
乔小乔看着两人配合默契的样子，终于聪明了一回，“你俩平时没少玩阴谋诡计吧？”
小项笑了笑，“慢慢学吧你。”
寝室几个姐姐见乔小乔这几天一直围着项海澜屁股后面转，都打趣她，“你也太不解风情了，人家海澜和小金出双入对，你跑去碍什么眼？”
搁以往小乔一冲动，肯定会说大实话，这段时间算是学聪明了，懂得适时闭嘴，“海澜姐都说没关系，金熠…… 金熠也没烦我。”
其实老烦她了，为了房子和她爸，他忍了。
老年就是高效，只用了四天时间，周五一早，金熠就收到了25号那四户人家详细的背景调查。
周五晚上，项海澜又跟生物系借了实验室，三人猫在一间实验室里讨论这份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