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漫长的昏迷中,榆翔仿佛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陷入无数噩梦。他仿若回到清末,于波涛汹涌的黄海之上,与兄弟们驾驶战舰,和日本联合舰队殊死激战。炮弹轰鸣,海水尽染血红。
激战正酣,场景陡转,张嫣和柳如是披头散发现身,眼神哀怨,声声泣诉,怪他没能保护好她们。紧接着,无数不同脸孔如走马灯闪现,有朱由检、魏忠贤、曹化淳、雷杰……他们面容扭曲,似笑非笑,耳边鬼哭狼嚎般的声响不断,似诅咒,又似哀号。
冥冥中,榆翔清晰感知自己徘徊在生死悬崖边缘,在鬼门关前反复挣扎。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全身力气。“不!我定要冲过去,为人为己,绝不能放弃!”他在心底疯狂呐喊。
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忽冷忽热,仿若置身冰火两重天。时而似无数虫子啃食躯体,痛痒难耐,恨不得撕开皮肉;时而又似全身感官被剥夺,毫无知觉,仿佛自己已不复存在。
不知在死亡边缘挣扎多久,榆翔终于缓缓睁眼。恍惚间,他似看到二十一世那熟悉的榻榻米,温暖阳光洒在上面。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一声惊喜的欢呼在榻旁响起。
张嫣满脸泪痕、双眼通红,不顾一切扑到榻沿,又哭又笑,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榆弟,你终于醒了!”可榆翔还未看清眼前之人,一阵强烈眩晕袭来,眼前一黑,再度昏迷。
再次醒来,榆翔体力稍有恢复。映入眼帘的是柳如是喜极而泣的面容,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喜悦得只会痛哭。榆翔心疼不已,一边用手轻柔地为她拭泪,一边握住张嫣的柔夷,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信王府吗?我昏迷多久了?”
张嫣紧紧握着他的手,声音哽咽:“这里是信王府,如是把你带回来了。榆弟,你昏迷了足足四天,换作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幸得上天庇护,你总算是渡过此劫了。”
榆翔正发呆,只见一人快步来到床头,定睛一看,竟是朱由检。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陛下……”
朱由检连忙伸手制止,满脸关切道:“师傅好生养伤,不必多礼。”说着,皱起眉头,气呼呼地说:“皇太极着实可恶,伤不了师傅,还故意遣派使者,说没好好保护好师傅,让盗贼伤了师傅,简直笑话!喏,还送了两颗人参,说是给师傅养伤,我看这东西来路不正,绝非好东西。”
这时,一直站在朱由检身后的王承恩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陛下对榆公子的关心,那真是日月可鉴。自榆公子昏迷以来,陛下每日都忧心忡忡,多次询问太医公子的状况,还亲自挑选珍贵药材,一心只为公子能早日康复。这般情谊,实在令人动容。”
榆翔听了,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对我,恩重如山,百死难以报答,人参就收了,这是好东西。皇太极不过是顺水推舟,这笔账,我日后定会和他清算。对了,当下局势如何?”
朱由检听闻,神色一振,开心地说:“洪承畴从潼关出发,抵达河南信阳,集结将领,筹备对李自成这群流寇,实施大规模的围剿行动,前日奏报斩杀几千,但愿这次能将流贼一网打尽”
榆翔微微颔首,对朱由检与王承恩的关怀表达着无声的感激。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透过窗棂,能看到信王府中葱郁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可他的心却难以平静,思绪飘向了更为广阔的大明江山。
“陛下,对流寇,不可掉以轻心。他们狡诈多端,之前也有过多次突围的先例。”榆翔强撑着身体,神色凝重地说道,“此次围困,应一鼓作气,彻底将其剿灭,否则后患无穷。”
朱由检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师傅所言极是,朕已严令前方将士,务必谨慎行事,不得有丝毫懈怠。只是这战事,瞬息万变,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王承恩在一旁,恭敬地插言道:“陛下圣明,又有榆公子这般智谋之士出谋划策,大明军队定能旗开得胜。依老奴之见,不如再派遣一支精锐部队,暗中绕至敌军后方,以防他们逃窜。”
“嗯,此计甚好。”朱由检眼睛一亮,看向榆翔,“师傅觉得如何?”
榆翔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此计可行,但需挑选得力将领,且行动要绝对隐秘,不可打草惊蛇。”
朱由检当即下令,让王承恩去挑选合适的将领执行此任务。王承恩领命后,快步离去,屋内只剩下榆翔、朱由检以及张嫣三人。
张嫣看着榆翔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轻声说道:“榆弟,你刚醒,身体还虚弱,莫要再为这些事劳神了,先好好养伤才是。”
榆翔目光如水般温柔地凝视着张嫣,他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掌轻轻地落在她的手上,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飘落。只见他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宝珠姐,你且看我如今身处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上,承蒙陛下如此深厚的恩泽与信任,我又怎能不竭尽所能、全心全意呢?眼下的大明可谓是内忧外患交织,风雨飘摇之际,如果我只顾及自身伤势的休养,将国事抛诸脑后,那我的良心如何能够安宁啊!”
一旁的朱由检静静地聆听着榆翔这番肺腑之言,不禁心头一热,眼眶也微微湿润起来。他感慨万千地开口道:“师傅您有这样一颗忠贞不二的心,实在是我大明王朝的莫大荣幸啊!师傅您尽管放心地调养身体,至于朝中那些繁杂事务,朕定会谨慎对待,妥善处置的。然而,经此一事,师傅您这次意外受伤,却也让朕深刻地领悟到,在这茫茫人海、偌大的宫廷之中,能够拥有像您这般值得信赖的人是何其珍贵和重要啊!”
榆翔微微坐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朱由检:“陛下,臣定会辅佐陛下,振兴大明。只是如今朝堂之上,局势复杂,魏忠贤虽已倒台,但其残余势力仍在暗中作祟,不可不防。”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朕知道,这些人朕迟早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现在还需从长计议,以免打草惊蛇。”
正说着,柳如是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中满是关切:“公子,该喝药了,喝了药身体能好得快些。”
榆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比不上他心中对大明未来的忧虑。他知道,自己与朱由检所面临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能否力挽狂澜,拯救大明于水火,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那就好,那就好,陛下英明。”榆翔轻声说。虽然他知道最后这批农民军还是会突出重围,势力日益壮大,但此刻,实在不忍扫朱由检的兴致。
坐在边上的张嫣这时也开口:“陛下为了你,派遣了三四个太医,我可从没见陛下为谁如此着急过。更是不惜珍贵药材,四处寻觅。当真是皇恩浩荡啊!”说罢,起身向朱由检施礼。
朱由检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红晕:“师娘客气了。”这一声“师娘”,而非“皇嫂”,不经意间表明他已然认同了张嫣和榆翔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