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忆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她跟孟江南确认了一下:“姚主任除了跟你说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吗?”
孟江南耸了下肩,摊开手,又摇了摇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没有。”
言忆的脚一软,险些没站稳,还好孟江南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才让她没有瘫坐到地上。
“那么姚主任有没有叫你去他的办公室?”言忆想着:要是他也要去姚主任的办公室的话,那么她就可以有个伴,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她也可以对外宣称说:被姚主任叫去他的办公室里谈话固然丢脸,但是她跟他们的年级第一一起去的话,也就不觉得有多丢脸了。
她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可她的算盘珠子随着孟江南摇头的动作而掉了一地。
她不死心,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小道消息”,继续追问道:“老弟,姚主任有没有告诉你,他要跟我说什么吗?”
“真抱歉。”孟江南接着摇头:“没有。”
言忆的心凉了半截:“那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可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摇头:“我去干什么?姚主任指名道姓要跟你谈话,他又没叫我去,我为什么要去?万一我去了之后,他骂我怎么办?”
“我才不想挨骂呢。”孟江南催促着她,“你快点去吧,早去早回,过会儿还得上课呢。”
言忆不想独自一人面对,二话不说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教室外走,不管孟江南怎么抗拒都不放手。
“老姐!你拉上我干什么?”孟江南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用蛮力挣脱开言忆的禁锢,而是跟着她的脚步,朝着姚白的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言忆为了让他陪她一起面对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甜言蜜语都用上了:“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陪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去的话害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姚主任不是老虎,他不会把你一口吞了的。”孟江南的话里话外都是在拒绝。
为了让他给她壮下胆,言忆脱口而出:“哥!你之前说过会保护我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言忆口中的“哥”字把孟江南砸得找不着北了,他晕晕乎乎的,觉得有些飘飘然起来,但他清楚得听见自己说:“谁说我忘记了?哥哥跟你一起去!”
他边说边拍着胸脯:“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
两人来到姚白的办公室门口时,言忆踌躇着不敢敲门。
孟江南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我在门口等你,你别怕,姚主任不会骂你的。要是他骂你的话,你就大声喊我,要是听见你喊我的话,我就立马进来!”
“好吧。”一路上,言忆已经想通了:如果姚主任骂她的时候,连带着孟江南一起挨骂,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她伸出右手小拇指:“说好了,你在门口等我!不许偷跑!拉钩!”
“我保证不跑!哥哥不骗妹妹。”孟江南轻轻敲了三下门,听到办公室里传出的“进来”之后,他打开门,将言忆推了进去。
像是在堵她的后路一样,她刚踏进办公室,他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言忆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孟江南关上的门,脑子里突然联想到了一个词:瓮中捉鳖。
她来到姚白的办公桌旁,紧张地捏着衣角,声音可以与蚊蝇相媲美:“姚主任,您找我是因为早上迟到的事吗?”
姚白摆了摆手,转身从放在办公椅上的包里拿出了两个袋子,递到言忆的面前。
“这是……”言忆没有伸手接。
姚白把袋子塞进了言忆的怀里,指着办公室门的方向:“出门往左拐,有一个洗手间,你去试试这两条裤子,看看合不合适。”
“姚主任,我不能要!”言忆连忙把袋子放回到办公桌上,连连摆手,转身欲走。
姚白连忙叫住了她:“怪我刚才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其实是想让你帮一下忙。”
言忆回过身,一脸认真地看着姚白,等着他的下文。
姚白似是手冷,搓了搓手后,双手手掌靠拢在一起交替对握起来:“我朋友的孩子跟你的体型差不多,过几天是她的生日,我想给她买一身衣服当生日礼物,但不知道她穿上之后合不合身,我就想让你当一下模特。”
“要是她穿着不合身的话,那我买这个礼物的意义是什么呢?”他不等言忆开口,就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她:“老师相信你肯定愿意帮这个忙的,对吧?”
言忆无意识地抠着手指上的皮,她觉得这是姚白送别人的礼物,要是被她穿过了之后,这叫什么事啊!
“这是您送给别人的礼物,我怎么能试呢?”言忆很注重原则问题,“这个忙我不能帮,抱歉,姚主任。”
她说着朝姚白鞠了一躬:“姚主任,快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你是一个好学生,怎么不严格执行我提出的要求呢?”姚白将袋子又递了过去,“你去试一试,要是合身的话,我就给我朋友的孩子买这个码数的衣物了。”
他跟言忆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在她开口之前把她的话扼杀在了摇篮里:“要是问她或者问我的朋友的话,他们会说我对他们不上心。”
他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难道你忍心让我被他们骂吗?”
言忆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管在哪个年龄阶段,男的都很幼稚。
她只好接过袋子,答应了:“我立马就去!”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正靠在墙边的孟江南。
“我们可以……”孟江南看到言忆的手里拿着东西,就把未说出口的“走了吗”咽下去了。
言忆到洗手间里穿上秋裤之后,回到姚白的办公室,拉起裤腿,露出里面的秋裤:“姚主任,我觉得这条裤子正合适。”
姚白俯下身,扯了扯秋裤的裤脚:“穿着暖和吗?”
言忆重重地点头:“暖和!”
“暖和就行。”姚白放心了,直起身子,朝着门的方向挥了挥手,“你回教室吧,别耽误课程了。”
言忆指了指身上穿着的裤子,又拿起手中另一个没拆开的袋子,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犹豫着开口:“姚主任,这条裤子还有这个袋子里的东西……”
姚白抬头看着面前瘦小的女孩,早上的时候没有仔细地观察她,现在才发现她的脸色是一种营养不良的蜡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像她的父亲一样,嘱咐着她:“你不必还给我,你就穿在身上就行。袋子里装的也是一条秋裤,跟你现在穿着的是同一个码,你可以用来替换。”
“赶快回去上课吧!”姚白下了“逐客令”,“我要开始写教案了。”
言忆点了下头,转身走了两步之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调转步伐走了回来,诚恳地跟姚白道谢:“姚主任,谢谢您。”
“不客气,你回去吧。”姚白拿出书架上的笔记本和课本,一副要开始忙的样子。
言忆觉得她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耽误姚白的事情了,她跟姚白打了声招呼之后,转身走出几步,却听到身后的姚白似乎说了一段话。
但她没有听清,以为姚白是在跟她说话,就立马转回头,看向姚白,下意识“啊?”了一声。
姚白摆了摆手,意思是没有跟她说话,但他眸中的情绪复杂得让此时的言忆看不懂。
见姚白给她做出的手势后,她这才离开了办公室。
如果她方才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到姚白说的是:那么冷的天,怎么能不穿秋裤啊。
后来,她渐渐长大,那两条秋裤不再合身,但她没舍得扔掉,而是一直珍藏着。
她也读懂了那天姚白眸中的情绪。
他很心疼她吃不饱穿不暖的遭遇;对他没有尽责了解每一个孩子的情况感到自责,对他的失职感到懊悔;和长辈对于晚辈的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