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陆言拴着围布进来,手拎锅铲站在灶边炒菜。
雪意带着老仆东跑西忙打下手,白繁冷着脸切冷菜摆盘,瑶光坐在灶口前烧火、悄悄用石子弹打白繁。
没一会儿,樊璃又被人带进厨房,他挨着瑶光坐到灶口前,伸手等瑶光给他拿烤熟的山芋。
樊静伦抱臂立在灶边,面无表情盯着陆言手腕上的牙印,陆言手下微顿,随后将炒熟的鹅肉拈起一块,吹凉些放到樊静伦嘴边。
三三窝在樊璃怀中啃了一口芋头,猛抬眼看到这一幕,急道:“菜还没上桌呢,怎么让奴才先吃!我都没吃呢!”
小狸花:“你吃樊璃的芋头。”
“我要吃肉!”
“那我吃芋头!”
小狸花抱着樊璃的手啃了一口山芋,见三三跳上灶台讨肉吃,连忙跟着跳上去。
陆言又随手将两片肉塞给它俩。
他眼尾余光一扫,厨房门口,几只小猫正蹲在地上齐刷刷望着他。
小三花当先一步走进厨房,熟练的跳上灶头向陆言说道:“言叔,有我的份么?我吃了你家的肉,以后就不骂你了。”
灶台下,奶牛猫径自走向樊璃,蹲在他脚边说道:“你病了三天,我每天都去看你,你知道不?”
樊璃:“小奶牛?”
“是我,我是坐着牛车顶蓬来的,这几天的小鱼干也都是我自己去拿,每次去都没看见谢遇,他去哪了?”
樊璃:“呜呜的要吃芋头呢?”
小猫:“……那就吃一口吧。”
它吃完,瞅着樊璃说道:“你把芋头揣进袖子做什么?”
樊璃揣着两只烤熟的山芋,起身晃晃大哥的袖子,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到主屋后,他把袖子里的烤山芋递给对方。
樊静伦脸色淡淡的接过,吃了一口说道:“味道也就这样,图吃个新鲜。”
樊璃:“不好吃给我。”
对方慢条斯理的吃完,指尖敲着扶手看了樊璃一会儿:“陆言房间里有梅子酒。”
樊璃:“言叔的酒,喝光了也没问题吧?”
樊静伦:“他不准我吃酒。”
樊璃:“你是不是怂了?”
“……”
半坛梅子酒下肚后,樊静伦牵着小瞎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出来,经过雪意书房时在门口定了一下,说道:“雪意嘴馋,定是把零嘴藏在书案下了。”
樊璃打了个酒嗝:“你又要偷东西了?”
对方没说话抬脚进了书房,翻箱倒柜将雪意珍藏的零嘴扒出来。
樊璃蹲在旁边摸索几下:“无花果干?”
樊静伦带着一身梅子酒气:“无花果,杏仁酥……都是陆言的钱买的。”
说着将一堆零嘴抱走,严严实实的塞进牛车,回头向樊璃道:“上来。”
樊璃就爬上牛车坐好,对方丢给他一包无花果。
他几口吃光,凑到大哥面前扯扯那绸丝大袖,对方又将一袋糕点塞给他。
几只猫跟着钻进来,樊静伦叼着肉干扫它们一眼。
“吃了我的东西得听我的话。”
“不听狗话。”
樊静伦冷眼望向樊璃:“我和猫说话。”
樊璃醉意上头:“我和小狗说话。”
车帘忽然掀开,陆言弯腰站在车外,望着那凤目圆睁的人,无奈笑道:“找半天原来躲在这里,又偷喝酒了?”
对方一脸戾气的瞪着陆言,只等他一婆妈就一巴掌抡上去。
陆言将人抱下牛车:“一坛酒被你带着樊璃喝掉大半,醉成这样,身体好受么?”
那脸色病白的人慢慢软下一身刺,靠在陆言怀中:“不好受,心口烧。”
“言叔,我心口烧,给我炖梨子水。”
陆言低叹一声将人抱走,向瑶光说道:“樊璃醉了,把他送去客房醒酒。”
樊璃醒来时,已经被王氏带回侯府了。
下午王氏要和儿子商量事,便亲自去陆家找人,一进门见兄弟俩醉到一块,立马就破口大骂,差点把陆家掀了。
樊璃坐在床上:“也不让我吃一口肉就把我带走了。”
白繁给他端来一碗醒酒汤:“世子体弱,公子又病着,兄弟俩醉成那样不怪主院那边急着带你们回来。”
樊璃捏着鼻子将一碗酸汤喝光:“她急急忙忙的找小狗做什么?”
瑶光端着药膳进屋,说道:“听说是边境动乱,夫人怕胡家在这事上做文章。”
樊璃:“边境动乱是魏国那边挑事,跟侯府、胡家有什么关系?她怕的应该不是胡家,是怕我在这府上,又给侯府招来什么天灾。”
夜色压下来,灯影里的少年说着,透过风声听那主院的母子争吵。
嘈杂的谈话被风吹乱,一道墙将两个院子隔开,他坐在这角落里,默然盘弄着自己的银手环。
银手环冷冰冰的在指尖打转,一圈,两圈。
“叮——”
三颗银铃同时在手中晃响。
这时,王氏的怒吼撕破空气,语气焦躁的将这细弱铃声压下去。
“让他走——!”
“……”
樊璃哑然低头。
窗上的喜鹊歪头看着他,他面无血色的揉着指节,撑起膝盖,左手支在额前无声低笑起来。
“我就说,都走开才好。”
就让那累赘的小瞎子一个人待着好了,本来就是个瞎子,要什么热闹?
少年低笑着用手遮住眼睛:“都滚。”
突然,一抹冷梅香横跨千里,从西北那荒山野岭来到江南。
这夜人间飘雪,万千梅树不约而同,在这短短一瞬间全部绽开,繁华热切的开彻南国。
幽冷梅香在尘世中氤氲周转,最终透过主院的一树重瓣宫梅,轻轻钻进这角落中紧紧拥住少年。
“不哭。”那喜鹊望着樊璃,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