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刘婆子战战兢兢:“老奴的眼睛怎么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不想死,就把门打开!”
“夫人吩咐过……”
“我是未来的安阳王妃。”
夏若竹冷声:“谋害王妃,谁给你们的胆子!”
说来好笑,她恨不得离安阳王远远的,却总在关键时刻,只能借助他的名头。
先敬罗衣后敬人,世人皆如此。
刘婆子颤颤巍巍爬起,摔落到地,挣扎又起,哆哆嗦嗦去掏钥匙。
另一个婆子拉住她:“你疯了,夫人都说了…”
“夫人的事等会再说,再不开门,咱们真的会死的!”
夏若竹冷笑:“还算识趣,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另一个婆子这才惊惶起来:“二小姐,老奴来给你开门!”
大门吱呀呀被打开。
夏若竹逆着月光一步步走出来,身型不算高大,一张完美无缺的脸犹如神只。
但看在两个婆子眼里,形似恶魔。
“夫人吩咐你们做什么?”
刘婆子身子抖得更厉害:“夫人让老奴们放火。”
“照办吧!”
火油在院子外淋了一圈,一只火折子丢出,火焰冲天而起。
夜半三更,一处偏僻的院落着火,迟迟未引人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有人起夜,只听一声尖利的叫声划过长空:“着火啦,着火啦!”
整个府里顿时忙乱起来。
奔跑声呼喊声,络绎不绝。
渐渐有脚步声往偏院过来。
夏若竹站在树丛后,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前面来的似乎都是下人和婆子,直到一声颤颤巍巍的女声出现,夏若竹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王氏总算来了。
“如何起这般大的火?守夜的婆子呢?”
立即有人回话:“卫婆子还……还没来,她今日晚间多喝了两杯,在后罩房……不小心睡着了!”
“好一个不小心,府里供你们吃供你们喝,每月发着你们月钱,就这么玩忽职守?着人去给我拖来,狠狠地打!”
处理完卫婆子,王氏又皱眉:“院子里可有人?”
还是先前回话的人,大约是被王氏的语气吓住了,回话战战兢兢:“回,回夫人,二小姐在里面呢……”
王氏大惊:“二小姐不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好端端怎么跑这边来了?”
“夫人您忘了?二小姐感染了天花,太医说最好搬到其他院子里……老爷就做主,把她搬走了……”
王氏有些发愣:“老爷呢,快去传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快快快,着人救火!”
一来一回交谈间,火势窜得老高,整间屋子蔓延成一片火海。
听了王氏的吩咐,仆妇忧心回话:“夫人……二小姐恐怕救不出来了!”
“混账!”王氏厉声喝道:“你说的什么胡话,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抓紧时间救人!”
“夫人仁善!”
仆妇心悦诚服,再不多言,转身安排去了。
半个时辰后,火势渐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尘气。
有几个仆妇四处扒拉一番,小跑着向王氏回话。
“如何?”
“回夫人,二小姐没了。”
仆妇颤抖着伸出手,语带悲悯:“只找着这个。”
她手中托着的是夏若竹常戴的发簪,金玉之物,不惧水火,只通体发黑。
王氏双眼一翻,大叫一声:“竹儿!”
便晕了过去。
人群哗啦啦来,又哗啦啦地走,四下一片安静。
夏若竹抬头,在心中呼唤阿月:【找到白蕊没有?】
【找到了,关在桐华苑。】
【带路。】
阿月是灵体,在府里飘荡多年,对四处非常熟悉。
没多大功夫,夏若竹就来到桐华苑,大约不是什么关键人物,没有人守卫。
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白蕊!”
夏若竹轻声叫唤,刚开始没动静,又叫了好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白蕊扑在大门上,不敢置信:“小姐!呜呜呜,小姐你怎么样?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我没事。”
夏若竹苦笑,伸手将大锁研究一番,毫无头绪:“你等我下。”
草丛里,两个婆子躺在里头,不断呻吟声,听到脚步声传来,呻吟声越来越大。
刘婆子颤抖地抬起头:“二小姐,老奴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可以放老奴们走了吗?”
“桐华苑的钥匙,在不在你们这里?”
刘婆子不吭声。
“你若想废了另一条腿…”
“二小姐,在老奴这里。”另一个婆子识趣许多。
夏若竹接了钥匙便走。
“二小姐,老奴们可以走了吗?”
想走?夏若竹冷笑,转身之际两支袖箭飞出,钉入她们另一条完整的腿里。
“二小姐!你说话不算话!”刘婆子疼得冷汗直冒:“啊,我站不起来了!”
“如果我制不住你们,如今已是个死人了!”
夏若竹声音有些飘忽:“我这一辈子,经历千般。背叛欺瞒哄骗,却从未想过要人性命。如今看来,良善不过是给恶人让道,给迫害加码。既然如此,你们还指望我说话算话?”
她眼中戾气横生,手腕微抬:“去死吧。”
把白蕊从桐华苑弄出来,夏若竹如法炮制,又放了一把火。
夏侯府接连两场大火,众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氏这次没来,只带了一句话:“是个忠心的丫头,小姐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一片喧闹过后,白蕊站在两具尸体面前,惊得说不出话来。
语气有些结巴:“小……小姐……”
夏若竹叹气:“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
“没有!”
白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们想害死小姐啊!就这么让她们死了,太便宜她们了!应该在死之前多折磨她们一番!”
夏若竹:“……”
“丢到河里去吧。”
处理好两个婆子,夏若竹有些茫然,偌大的夏侯府,却不知何去何从。
父亲如同没她这个女儿,母亲想让她死。
如果知道她没死成,是不是还有成百上千的谋算等着她呢!
祖父祖母弥留之际送她进京,原本是想让她在侯府的庇佑下,嫁人生子,过好日子的。
但她短短半年,经历千般种种,胜过过去十几年!
夏若竹闭上眼:【阿月,你知不知道如何出府?】
白蕊没想到,一向如仙女般,精致整洁的小姐,带她出府的办法,竟然是
—钻狗洞!
狗洞很小,两人费了老大劲,才从里面爬出来,身上的衣服已辨不出颜色,还掺杂一些难以言说的怪味。
白蕊欲哭无泪:“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
“昌宁郡主府。”
昌宁郡主半夜被叫醒,起床气震得院子都在抖。
“你最好是有事!”
守在床前的春杏咬牙:“郡主,出大事了!夏二小姐来找您!”
“夏二?”
昌宁还没反应过来:“哪个夏二?噢,她啊,她怎么了?她不是染上天花了?她好了?”
昌宁郡主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她在哪?”
“夏二小姐根本没得天花,奴婢把她带到花厅了。”
春杏脸色有些复杂:“看她的样子,恐怕出了不得了的事。”
坐在花厅里的主仆二人,浑身脏兮兮,若不是那张漂亮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脸,昌宁郡主恐怕还认不出来。
她捂住鼻子:“夏二,你掉茅坑了?”
“差不多。”夏若竹也受不住自己身上的怪味:“能不能让我先洗个澡?”
忙乱一通过后,天已擦亮。
昌宁郡主只睡了半宿,却眼神晶亮:“快说说,你不是得天花了吗?”
“天花?”夏若竹琢磨着这两个字:“谁跟你说的?”
“我亲眼看到的啊!我这两日担忧你,茶饭不思,你看,都瘦了!”
夏若竹愣了愣,脑中灵光一闪:“你前几日去府中,不告而别,是因为看到我得了天花?”
“我哪有不告而别?”昌宁郡主诧异:“你病发得急,不让人进门,是你催我走的啊!”
夏若竹苦笑,把事情真相说给她听:“那日我去三弟院中找你,却找不到。我以为你失踪了,就去找母亲。之后,在母亲院中晕倒了。”
“什么意思?”昌宁还没明白。
“我去找母亲的时候,母亲派了她的丫鬟去我院子,说正好看到你离开。”
昌宁睁大眼睛:“我看到的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看到的谁,但肯定不是我。”
两人俱都沉默。
“这事是你继母做的吗?她为何如此?”
夏若竹撇开眼:“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不久前,侯府两处偏院失火。那两处院子,正好是我和白蕊,两个传染性强的天花患者养病的院子。”
语气轻描淡写,昌宁却听得心惊,她颤抖得说不出话来:“你如何逃出来的?”
“钻狗洞。”
难怪身上那么臭。
昌宁简直快气坏了:“岂有此理!堂堂侯府,这么容不下一个继女,腌臜事做绝,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明日就去找父王母妃,让他们替你讨一个公道!”
“不着急。”夏若竹摇头:“我如今在想,是不是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昌宁:“?”
夏若竹轻笑出声:“昌宁,我现在是个死人了!”
不用非要嫁个男人,有成堆的钱,还有一个能让她横着走的朋友。
最主要的,她摩挲着指中戒指——阿月说的话,她还没静下心来钻研,如果有可能,她是不是可以开辟出一条路,全新的路!
鸿鹄涅盘,向死而生。
重来一世,她一直提不起劲。找个男人,嫁人生子,犹如一朵菟丝花,依靠男人的喜怒过活。
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戒指的出现,是她混沌生活里一簇微弱的光!
这算不算意外收获?
王氏真是个好人啊!
昌宁却不干:“他们对你做了这种事,就这样轻轻放过?也太便宜他们了!”
夏若竹眯眼:“怎么可能放过,且先看看,他们会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