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阎又怎么顾得上痛?
二皇子身后是今夜宫中值守的禁军,近千人,拔剑而立,肃穆威严。
在他身旁还站着陈静妃,这是他的生母,已是满脸得意。
“苏相,我敬佩你之大才,你现在让开,待我明日登基之时,丞相一位仍是你的!”二皇子率先低声道。
苏阎走到御林军前,给二皇子躬身行礼,“殿下,陛下刚已醒来。”
陈静妃的得意一瞬间消了个干净,脸上挂上了往日一贯的沉静笑容,“今夜旭儿喝醉了酒,刚刚是瞎说的,苏相可莫要放在心上!”
苏阎看向宁旭,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殿下,既来了,与臣一起进去见见陛下吧?”
宁旭看看养心殿,又仔细看着苏阎。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太医中明明有人告诉他,陛下短期内决不会醒来!
可若是没醒来,苏阎怎么敢让自己进养心殿?
他一双眸子转个不停,最后脚步向前迈了一步。
苏阎淡笑着,继续往里走,藏在宽袖中的手里满是汗。
宁旭泄了气,止住了步子,“父皇才醒来,我就不去打扰了。”
说着便转身往后退去。
陈静妃转身跟上,禁军跟着也走了。
李高这时走了出来,“苏大人,快进去吧!陛下唤你呢!”
宁旭脸色突变,转过身来。
若是陛下当真醒过来,怎么会听着他这逼宫的刀剑声,只轻飘飘地让苏阎进殿?
而不宣自己这个谋逆皇子进去斥责?
分明就是假的!陛下压根没醒过来!
苏阎握拳咬牙,直接飞身暴起,上前与宁旭交起手来。
他胳膊上的伤也再次绽开,一开一合间,血溅在了宁旭眼上。
趁此机会,他一掌用力劈在了宁旭脖子后。
宁旭瞪大了眼,缓缓倒了下去。
苏阎身形晃了晃,脚下漫出了血。
陈静妃吓得尖叫,一把抽过旁边禁军的剑,直往苏阎身上刺。
“乱臣贼子,竟敢杀皇子!”
苏阎想躲,身上力气却像是被抽空了,动作格外缓慢。
“砰!”
一支箭直直打偏了陈静妃的剑。
“给我通通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盛平冷肃的声音响起。
在她身后,是林尚书带着京畿处的两万禁军。
步伐整齐,迅速列队绕开,讲这块围了起来。
林尚书忙上前扶住苏阎,“苏相!”
苏阎问道,“你竟得到消息这么快?”
林尚书忙回道,“是叶姑娘快马去府上,让我火速带兵进宫,我一路快马,宫门口碰到了殿下。”
苏阎闭上眼,点点头。
若不是盼汣脑子转得快,他这次是真要折在这了。
这谋划了许久的天下,已要变成二皇子的了。
二皇子过于阴狠,这样的皇帝,天下人不过都是草芥。
还有更难对付的陈静妃,更是像一条毒蛇,表面蛰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狠狠一口咬上来。
盛平看着这群拿刀的禁军,“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今夜值守的将军是武承,他看了一眼陈静妃。
陈静妃眼神一厉。
武承喊道,“今夜之事,皆是我的主意,为我一人所做!”
说完拿起刀便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血溅得很高。
盛平半点反应时间也无,微张了嘴看着这尸首。
陈静妃已跪在地上扶着宁旭,哭得死去活来。
“陛下啊陛下!这可是你的儿子啊!就这么被乱臣贼子杀了!”
盛平只觉头大,苏阎要是真杀了二哥,便是父皇再醒来,也绝不会容忍得了他。
苏阎淡声道,“静妃娘娘,我只是将二殿下打晕过去,麻烦殿下叫太医。”
盛平松了口气,几步走进养心殿内,看着闭眼躺在龙床上的父皇,忍不住红了眼眶。
“出去四个太医,去为二殿下和苏相诊治!”
太医们连忙走出去,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一晚上可真忙!
盛平快步走到龙床旁,握住了宁宣的胳臂,“父皇!”
“父皇你一定要醒过来!”
太医院院首躬身在旁边说道,“殿下勿急,陛下急火攻心,身体疲乏许久,已吃了药,明日应该就会醒来。”
盛平点点头,却不离开,就在龙床边守着。
这夜,皇宫灯火通明,就连夜鸣的鸟啼,都透着紧张。
苏阎一直呆在宫中,太医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又煎了药内服。
二皇子被掐着人中醒了过来,一看到武承的尸体,便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结束!
父皇只有他和宁肴两个儿子了,他是逼宫了,可宁肴那外家王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怎么可能还登上那皇位!
他是唯一的选择了!
宫里人心惶惶。
叶盼汣也没睡,从王家大火起开始,她便敏锐地嗅到,大事不妙。
当一连串的大事发生,碰撞着一起发生,那这个节点便是最重要的。
苏阎将她安置在了他的书房。
书房内满满当当的书,墨香四溢。
她一个人的时候,会怕黑,便将书房内的蜡烛点了许多。
端坐在书桌前,垂眸研着墨。
自去扬州以后,在她身边,人命便如一批批野草一般,被命运这风吹着散去。
这是时代的悲剧。
皇权下的和平,建立在无造反谋逆,无边境暴动。
但平民百姓,却匍匐着,只求平安顺遂,不被层层的权贵拿了去。
便是回扬州的路上,来杀她和苏阎的人,又有多少生来便拥有别人努力一辈子也难得到的财富?
不过都是普通百姓,为了谋生,要么入伍从军,被这将军收为亲信。
何曾想到,命会折在这里。
又有多少人家会挂上白布,白纸翻飞。
她是个有些慈悲心肠的现代人,亲眼目睹这些一幕幕发生在眼前。
溅在她身上的血是温热的,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墨研好后,她提笔蘸墨,在纸上练着字。
反反复复写着一个字,静。
不知今夜究竟如何,但她盼着苏阎平安归来。
写了一个时辰后,她终是扛不住困意,头一软,趴在桌上睡着了。
天光乍泄,又是一日的早朝。
大殿内静得仿佛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众臣齐齐跪着,无人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