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仪浑然不觉受冷落般叹息一声:“咱们这入了皇宫,就是皇上的人,往日的凡尘杂念自然就要一笔勾销。妹妹听闻姐姐自从入宫后,还从曾侍寝,可是真的?”
裴嫣然只觉得眼前之人实在是唐突的很,打着关切的由头来看好戏。
她实在懒得应付对方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正要起身离开,慈宁宫中的嬷嬷过来传话,太后要见她。
她便带着身后一众宫女嬷嬷离开,唯独将陆昭仪一人晾在那。
“这人!呸!”陆昭仪气恼出声,“还不是仗着有人给她撑腰!”
原想着这娴妃背后有谢阁老和太后撑腰,将来肯定能有无上荣宠,才想要结交于她,未成想对方竟这般眼高于顶。
她再厚的脸皮终究也是坐不下去,当下扭着身子离开。
娴妃裴嫣然乘着轿辇去到太后宫中,落轿后僵着脖子由宫女扶着进了内殿。
太后本是存着些气,瞧见她这般模样,一时也不好再难为她,吩咐她免礼落座。
裴嫣然落座后,太后温和出声道:“你入宫也有几日了,可还习惯?”
“回太后的话,宫中一应吃穿用度皆有人安排,臣妾吃住都很好。”她神色淡淡,恭敬回应。
“如此便好,哀家这里有几样物件,很是衬你的肤色,便赏给你用吧。”
宫女捧着木盘出来,上头摆着几件首饰,有碧绿的翡翠镯子、红灿灿的玛瑙手串,一件比一件贵重。
裴嫣然在府中时也没少见过各式珍贵物件,只看一眼,也瞧出皆是些稀罕货色。
太后出手这般阔绰,自然图谋不小。
她忍着僵痛的脖子起身行礼谢恩,“多谢太后垂爱。”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若是来日能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自然有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皇帝每日忙于朝政,他没有空闲去找你,你便主动到他跟前去伺候嘛。”
当日太后肯专门下懿旨赐下这门婚事,就是指望着她能获得皇帝宠幸,将来若是能笼络住圣心,适时吹吹枕边风也好。
裴嫣然深知此这些的荣华富贵自然都是有标价的,先给尝些甜头,再让你去完成些安排,若是完成的不好,便只能沦落为废棋,被人丢弃。
她甘愿入宫成为太后的棋子,唯一目的就是来给裴若松铺路的。
将来裴若松科举后在朝为官,必然要有权势相助。
先前或许还能寄希望于平阳王妃,如今她一死,平阳王权势再大也指望不上。
只能由她来为弟弟铺路,如今太后还能指望上她,那便能成为自己最大的依仗,各取所需罢了。
“多谢太后教诲,臣妾醒得。”
待她离去,太后身边的嬷嬷才悄声道:“奴婢瞧着这娴妃性子清冷冷的,只怕难得皇上喜欢。\"
\"哀家看人还是准的,越是清醒的人用起来才趁手,不容易轻易被皇帝笼络了去。
她身后并无母族依仗,若是她聪明,一定会想法子尽快获得皇帝的荣宠,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废棋在哀家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
王家有一批着急的货物要运送到南洋去,王如盛忙于应付官府,便与王如是商议着此次让他带队去,裴文君知晓此事后跃跃欲试,也要跟着一同前往。
现下王家的生意与先前并无不同,只是以往主营的皇家生意渐渐减少了份额,大多都是南洋的单子,往来的也较为频繁。
翌日王如是让人整顿好货物装船,带着裴文君上船查看。
有名青年男子迎上来,躬身对王如是行礼。
王如是笑着为裴文君介绍:“这就是我先前曾同你提过的青川,他擅长南洋话,处事胆大心细,先前许多与南洋商人的单子也都是由他促成的,很有才干。”
因知裴文君恼怒于平阳王,青川先前是借着李正泽的关系进到王家的事王如是只字未提。
“问大小姐安。”青川对她行礼。
裴文君对他微笑点头,算是回礼。
但见他笑意轻浅,斜眉入鬓,身形高挑,颇有一番风流俊秀的模样。
他们二人继续往前走,青川静静随行在他们身后。
他暗自打量着这位王家的大小姐,外貌果然如传闻中的惊艳,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不失闺阁风范。
诸事准备妥当,船队即刻启程。
裴文君立在甲板上,她鬓间的发丝迎风飞舞,裙摆翕动,海风迎面吹来,带着阵阵潮湿气息。
王如是拿着披风过来递给她,“船上风大,小心着凉。”
“多谢舅父。”裴文君接过披上,仍旧眺望着远方。
“我记得你先前很是惧怕水,这次瞧着似是好了?”先前乘小船时他就怕她害怕,才时刻小心着她的反应。
“先前曾在京中落过一次水,许是那次在水中泡的久了,醒来后反倒不怕了。”
“哦?倒未曾听你提及过。”
“都是过去的事了。”裴文君温声笑道,几只海鸟落在桅杆上,她走过去看。
王如是深知她是不愿提及往事,轻轻叹口气,无奈摇头走开。
裴文君眼圈微红,鼻头翕动,不知是被海风吹的,还是旁的。
往昔之事,如何能是说忘就忘。
那次落水,若非李正泽跳进去将她救出来,现下的她只怕坟头草都长了好几茬。
一想到李正泽往后每逢她假死的忌日,要到她的坟前烧些纸钱悼念,或许还会假惺惺的落下两滴眼泪做给外人看。
裴文君的心不由得一阵钝痛,她伸手扶住甲板上的围栏,借此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在暗处注视她许久的男子终是忍不住走出来,关切道:“大小姐,您还好吧?”
裴文君侧头看去,是青川。
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勉强勾起唇角:“无事,许是吹海风吹的久了,一时有些晕罢了。”
“那我扶您去船舱歇息吧。”他迟疑伸出手要来扶她。
“不用,我自己可以。”裴文君说着站直身子,暗自咬牙往回走。
青川不放心她,从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直到见她回到船舱的房内,才转身离开。
裴文君合衣躺倒在床榻上,只觉周身一片冰冷,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