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是自然的化身。
风霜雪月、日炎草木——都是她们的曾经。
孩子终归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是某朝的一个诺言，亦或者是那一同遇见的过去......
她会铭记一生。
有人说，她是个“笨蛋”，什么也不懂，那呆萌的笑容、无理取闹的恶作剧，也总会令人徒增烦恼和苦笑。
也有人说，她是个“傻瓜”，无拘无束，只想着永远和朋友在一起，只做着那个“成为最强”的白日大梦......
她也不曾在意。
她只知道，当面临真正的困难之际，她就是心中那“最强”的自己。
她必须是。
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保护真正的弱小，才能保护珍爱的人或物。
这是她唯一懂的道理。其他的事物......都不重要。
因为——
她现在举起了剑。
她拥有着，比那些所谓“聪明的家伙”都不曾拥有的东西：
无论强弱，那份挺身而出的勇气。
......
......
剑于空中重凝，不断变得厚重且势沉。娇小的她拖行大剑而上，锋刃带出一阵碎冰和寒气。
琪露诺很喜欢说话——无论那是说笑，还是呆乐，她总会显得异样的吵闹。
但这次......没有。
她是那样的安静与专注。
蓝衣少女微眯双眼，巨剑势大力沉，“轰”地一声挡于身前。至上而来的飞弹流萤，皆被其尽数拦下。
待弹幕略过，她将满是弹孔的厚重坚冰猛然一甩。
力道卷起四周的风和雪，厚剑带着力道，笔直地飞向对手。
空中的乐手微眯双眼，弹出两道黑白色的琴键。白桦木制的键盘装有特制的机关，在飞驰而出、触碰空中的巨冰之时猛然炸开。
冰块骤然裂成一团碎屑。
所过之处，染出一片茫茫的霜和雪，白色交织着两位少女的身影。
于看不见的暗中，琪露诺伸出双手，凝出冰刺。随即，她毫不犹豫，一头撞进自己产生的白雾——
在雪雾的掩护之下，十数根尖锐的冰刺从迷雾中袭来，向乐手突将而去。
莉莉卡同样展开一道屏障，拦下盾与刺。冰屑划过她的脸颊，一丝鲜血随即带出，在周围的寒冷下迅速凝结。
她调查过琪露诺的一切，无论是战斗，还是那大大咧咧的性格。
依靠雪雾进行掩护吗......？
不太像她的作风啊。
......无碍。
她沉着应对，猛摁悬停的钢琴，音障和乐符形成十道无形的力量。
莉莉卡在寻找——寻找那个小家伙的身影。在这空隙中，她于怀里掏出两瓶药剂。
她的魔力一向不太够，和梅露兰不太一样——有时候总得借助外力。
一口气...提前结束吧。
少女这么想着。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露娜萨，悄悄举起了手中的提琴。
琴弦拉出三根钢针，闪过银光，对准空中的红衣少女疾驰而出。
后者察觉到端倪，慌慌张张地进行闪躲。其中一根飞针，径直洞穿了她手中的玻璃试管。
药瓶向下跌落......
它流下一身淡蓝色的药液，在低温中冻结成一线水滴形的冰雕，摔成一地碎片。
“露娜萨，你......”
“......我不插手，但你也不能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深吸一口气，露娜萨微微咬牙，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莉莉卡：
“你觉得你是对的，那就靠自己证明！”
她举起自己的乌木琴弓，指向空中的白雾。
“......至少，那小家伙是这样。”
莉莉卡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露娜萨一脸认真加生气的模样，她又只好将原本的话忍了回去。
啊......
真是的，笨蛋姐姐......
我又不会真的伤到她，而且......
算了。
在思维重回战斗后，她有些无奈，轻声呢喃着：
“那个很贵的诶......”
待回过神，琪露诺在白雾之中已待许久。
雾气经久不衰，四下蔓延。再过一会，这里就将会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想偷袭吗？
莉莉卡摇了摇头，将蓄势待发的音符全部挥出。无形的音障冲入雾中，将前方未知的一切全部覆盖——
乐声，是捉不到、看不见的。
无论如何，她相信在这样的攻击密度下，那个小小的妖精绝对会逃出掩护。
一秒......
两秒......
......不对啊？
怎么还没出现？
在雪雾旁布下重重法阵的莉莉卡，思维开始飞速地运转——
难道......她早就躲开了，不在这里面？
嗯......虽然说不太可能，但她应该就在雾气里寻找机会才对。
......但那是不可能的。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早就布好了陷阱。一旦这小家伙从四周钻出来，那胜负便能瞬间得到结果。
莉莉卡几乎安排好了一切可能性——
包括正面，那里全是自己的机关琴键。
除非，她想把这里都炸了......
......等等。
莉莉卡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好像真会这么做......
少女慌忙地伸出手，身前的屏障开始疯狂显现，一层盖过一层。
就在她构筑最后一张屏网时——一块硕大的冰构骑士盾，带着满身的划痕和伤口，朝着自己厚重地轰杀过来。
琪露诺不闪不避，她举盾前冲。就在刚刚，她毫不客气地抗下了莉莉卡的所有攻击。
“喂，你疯了吗？！”
心念之下，乐手将身边的钢琴键尽数撤去。仅仅是力量的撞击，有时候就足以激活机关。
千钧般的力道撞碎数层屏障，琪露诺举着裂纹越来越深的冰盾，身后的晶翼划过几道蓝色的寒弧——
她在拼。
不管会不会出现危险，不管眼前是不是绝境中的机会——她只是铁了心地，用尽了自己的全力。
......只赌这一次。
毫无保留。
原先被音符震坏的巨盾，竟一连冲散三道魔法屏障，在将第四道屏障撞裂之时——构成它的坚硬寒冰不堪重负，原地碎开。
琪露诺早有准备。
于空中，妖精少女她擎起一根四下散开的冰碴——
借着飞行的力道，向上反冲......
利用自身的重力，她双手反握冰刺，由上之下，划过一轮新月，向着自己的目标猛然刺去。
弯曲的身形，就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径直扎入满是裂痕的屏障。
刹那，护盾如玻璃那般碎裂。
时间仿佛停止。
魔力四下飞散，在冰和雪的照耀下，白色的光芒，透过冰晶，在空气中产生了一线彩虹——
四周开始发出了光，漂亮的颜色，照亮整个旧洋馆的三楼。
魔法余波如涟漪一样扩散，四周受到波及和影响。就连钟楼上的巨大指针，也久违地开始了运转，嘀嗒作响。
五色洒满了两人身躯。
在冰和碎片间，琪露诺淡蓝色的瞳孔，充斥着决绝与信念——
与之相对的，在莉莉卡珀色的眼瞳里，拥有着认真和狡黠。
琴键在响动中迅速散开，黑与白，交织构筑起一圈花瓣般的纹样。
莉莉卡拔出刺剑，冰与金属相互碰撞。金铁般的敲击声，和时钟的声音几近重合。
她格下冰之妖精的攻击，两人开始对峙。
少女稍稍眯起双眼。
她微微一笑，握紧手上的剑柄：
“小笨蛋......别再和我打了，尽早回去对你我都好——我会照顾好那个小家伙的。”
于此刻、于此时，两人心中牵挂的少女，她的身形重新出现在记忆和战斗中，出现在她们为之拔剑的倩影之后。
“大酱才不是你的‘洋娃娃’！她是咱的朋友！！”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
莉莉卡举着剑，冰刺悬在自己眼前。
“......我曾经许诺过，要保护她一辈子。”
小琪露诺咬着牙，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那我就会，说到做到！”
她的话语，是那样的认真。
一颗泪珠，顺着琪露诺的眼里缓缓漫出。
它从冰锥上滚落下来，落在乐手的脸颊上。
......是那样的冰。
听到这样的回答，莉莉卡沉默了。
她从未想过，泪水......竟然也会如此寒冷。
战斗的瞬间，莉莉卡看到了，琪露诺那双充满着泪花的漂亮眼瞳，这双眼睛，与记忆里的那位少女慢慢重合。
为什么......会是这样？
琉璃般的眼瞳倒映其她的脸庞。远远望去，像是审视着她的一切。
冷漠，毫不关心。
......那本不该是自己。
......为什么，她与她，会那么像呢？
方寸已乱，乐手稍稍卸下力道，将自己的兵刃错开对手的冰锋。
一招一式之间，渐渐地，她不再反击，只是无力的招架。
冰刺成剑，闪过她的眼睛，两人漂浮在钟楼的齿轮之间。
......呼。
莉莉卡轻轻叹了口气。
她偷偷瞥了一眼地面上的露娜萨，再悄悄地望了一下那间自己准备的牢笼。
笼中的少女，正安静地沉睡着。
她回过头，看向眼前的琪露诺。
一向冷漠如水的莉莉卡，于此时，她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哈。”
她忽然......不想再打了。
莉莉卡慢慢低起了头，阴影遮住了她的脸颊和表情。与此同时，她身边的琴键，也一个接一个地地飞回旧钢琴中。
“......‘说到做到’吗？”
莉莉卡微微一顿，她把手中的武器随意一扔：
“......无聊。好笨，好蠢。”
于琪露诺不解的目光当中，乐手缓缓转过身。
“......像个傻瓜一样呢。”
少女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眼前人，还是在说她自己......亦或者，是在说记忆里那个家伙吧。
莉莉卡摘下自己的帽子，她抬头看了看身前破碎的窗格。
黄昏，落日如霞，温玉一样的阳光照亮了她的脸颊。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不想再追逐了啊......
神情里，满是落寞。
莉莉卡从怀中取出一张卷轴，火焰燃烧开来，纸屑一点点地飘洒向地面。黑烬与白雪互相飞舞，互相交织。
最终，白与黑，成为了一团灰色——
就像曾经。
看不清......也看不见。
她想到好多好多，身后那个小笨蛋，以前那个小傻瓜......都是那样的像，那样的倔。
自卑过，开心过，或狡黠，或沉默。但那个性子，还是怎么说也不听呢......
......和她一样，姐姐说的，也总是对的。
那，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莉莉卡弯了弯嘴角，笑了笑。
“......你赢了。”
乐手悄悄偏过脸颊，在黄昏的折射下，一颗晶莹的泪缓缓滴落。
铁链缠绕着秒针。
铁笼一点点晃动。
牢笼中的少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
......
......
杨栉抱着刀，走在渐渐融化的冰雪当中。
......来晚了吗？
雪花飞舞，他看向白色世界中央的那架钢琴。孤独的红衣少女坐在椅子上，微垂双手，低头静默。
另一边——
琪露诺抱着大妖精，泪水打湿了后者的衣襟。
嗯......小笨蛋还是那样呢。
栉轻轻一笑。
大妖精刚刚醒来，记忆有些混沌。
她望了望四周，稍稍一愣，不知所措。但看到琪露诺在身边，这就足够了。
虽然，自己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哭啦......大妖精只好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大酱，咱...咱把你弄丢了——”
“......不怕，我在呢。”
栉看见了这一切。
他和小恶魔靠墙而站，远远地看着三人——同他们一起的，还有坐墙边的露娜萨。
“......解决了？”
少年笑了笑，轻声问道。
“算是吧。”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提琴放在一旁，轻轻抚了抚自己金黄色的发丝，喃喃道：
“......人类，你说，在思念之人面前，究竟什么才是对和错呢？”
听毕，栉低头沉思。
他闭起双眼——脑中满是自己来到幻想乡后所经历的故事。过往如同云烟，走马观花。
他亦是记不仔细。
面对少女的这个问题，栉也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也没有什么对与错吧——世界总是混沌的。黑和白，有时也不过是个念想。”
说到这里，杨栉稍稍一顿，笑了笑：
“......曾经，我也做过一些‘错’事。我也认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有些东西难以割舍。”
说到这里，少年顿了顿，抱紧了手中的刀：
“曾也是戏中人的我，没有办法回答。”
听完，露娜萨沉默了。
杨栉偷偷看了看一旁心不在焉的小恶魔。随即，他偏过脑袋，悄悄对露娜萨说道：
“......不过，过去不同于眼前，要懂得珍惜。总有人是关心着你的——你也该一样。”
少年伸出一只手，悄悄指了指远处的琪露诺与大妖精，再指了指莉莉卡。
她的思绪依旧停留在记忆里，从自己做出了选择后，她一直坐在钢琴边一言不发。
露娜萨愣住了。
栉并不算年长，但有时候，他说的事物虽然质朴，但也能打动人心。
就比如现在。
语言给予了乐手面对的勇气。
她看了看身边的“客人们”，再看了看自己那独自坐在钢琴椅上的妹妹......
露娜萨下定了决心。
她慢慢走上前——
莉莉卡是那样的安静，尚未发现身后的少年。
见状，露娜萨伸出手......
然后，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啊......？”
异样的触感，让小莉莉卡微微一怔。她低下头，看见了熟悉的白色袖子，熟悉的两只小手。
嗯......是姐姐没错。
“你、你突然干嘛啊，露娜萨姐姐？”
一抹淡粉悄悄点缀上莉莉卡的小脸，她有些娇怒地回过头，却并不反抗。
少女只是“配合”般地抬起了手，任由露娜萨紧紧地抱着自己。
“......抱抱。”
“......我都多大了呀，姐姐你成熟一点好不好？还有——”
“以前你哭闹的时候，我就会抱着你。”
......啊。
听到自己姐姐的回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莉莉卡，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愣了愣，就连呼吸也轻轻地止住。
......想听。
“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我...我没有在哭。”
“我能感受到。你有一个习惯——在伤心的时候，身体会轻轻地发抖。”
说到这里，露娜萨停了停。她轻声说着话。
“我总是......只在乎生活，只在乎所谓的现实。但我，也会心痛。”
“你们难受，我也难受。”
感受着怀里略微颤动着的身躯，一向安静沉默的露娜萨轻声说了好多好多话。
一向比较笨拙的她，明明最不喜欢说话了......
莉莉卡低着头，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露娜萨的双手上。
然后......轻轻握住。
“......呜...我知道...但是......”
热泪顺着脸颊，缓缓滴落。
莉莉卡努力地想忍受......
不过，随着情绪的慢慢掩盖，她的泪水也随之不断涌出。
她转过身，抱住了身后的少女。
就在这时——
小号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微微愣了愣，尤其是还在安慰着琪露诺的大妖精......
这个乐音......
最近的记忆中，似乎有一些呢。
少女寻声望去，目视之处，却找不到音乐的源头。
她看了看眼前抽泣的小琪露诺，再看了看周围，一向有些安静的她心生一计，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随着沉睡时听到的音乐，大妖精缓缓轻哼。
声如柔水。
渐渐地，她鼓起勇气，慢慢地放开了些许声音。
她一边轻声唱着，一边抱着琪露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清脆而好听的声音，慢慢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就像温润的雨滴，轻轻抚过碧绿的草叶。
无歌词的清唱......
却是那样动听。
周围安静了下来。
栉缓缓地睁开双眼，和小恶魔面面相觑；莉莉卡和露娜萨微微一呆，两人悄悄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
他们都在认真地聆听着。
如溪水泠泠走过，滋润万物自然，见证夏冬，暖温与飞雪。
（......建了个“幻想之都”，大家有时间可以来玩来聊天，邀请函：三零八一零三八二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