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探还好,越探越心惊。
梁惊澜缰绳一扔,冲进大帐内,眼眸猩红:“有敌伏!”
“你还有闲心喝茶!我们被敌人围成圈当靶子射了!”
梁惊澜气急攻心,眼眸不可置信地颤动,心脏难受得揪着疼。
他想起舅舅,想起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一张张鲜活的青涩面孔,眼睛涩得难受,他嗓音紧得发疼,低声道:
“我先派人将你送走。”
说罢转身向别营去,欲召集心腹商量如何突围。
温研见他要走,本想拉他衣角喊停他,反被拖拽出几米远,顿时两眼昏花。
梁惊澜扭头见他在地上,一把捞起他站好,温研顶着他“我很急特别急”的眼神,默默从袖中掏出戒尺,啪的一下打在他手上。
梁惊澜手一缩,委屈:“军师,你打我做甚?”
“情况越是危急越要保持冷静,你一乱底下人全乱了,你就是军心的定海神针,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要我再多赘述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吊着小命来这儿。”
温研语速又快又急,生怕这人又半道跑了,话都不听完。
梁惊澜眼睛亮了:“军师有准备?”
温研递了个“这不废话”的眼神,扶着他手臂站好,脑子又开始胀疼。
等回去想个法子将这破身体养回来,省得喘几口气都像半脚踏进棺材一样。
想到这,她都佩服原主,拖着这副病痨子的身体还能爬这么高,实在牛。
梁惊澜换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气流冲到身侧扶着他才能站稳的人,他屏息听温研下文。
“去将你几个心腹叫来。”
说罢重新坐在军椅上,等梁惊澜带人来。
几个高壮黑乎的人钻进营帐,空气都挤了,温研拿了包袱摊在桌案上,掏了掏拿出刚组装好的小型望远镜分给几人。
“这叫望远镜,公里开外能看得一清二楚,适合窥探。”
温研看向梁惊澜,后者会意,将望远镜一一发下去。
“想必大家知晓我们已经在敌人包围圈了,这几处地敌人已经设伏,原定计划作废。”
有人焦急:“那我们该如何?匈奴已经将后路堵死了,大军转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察觉。”
“那我们只能拿命磕这条路了么?”
“谁说我们要拿命磕?”温研勾唇,不急不缓:“这是险境亦是机遇,置死地而后生。”
她又点了几处,条理清晰地交代:
“匈奴在此处埋了火油,左郎你带十几个壮汉,要力气大的,哦对了,再找二十几名弓箭手,弓箭要多准头要好,往我指的这处去。”
“王二,你带十人往埋伏地去,记住不要进,在边上溜几圈行。”
“王大你这样……”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所有的弓箭箭头都抹油。”
梁惊澜虽不擅长算计人心,但打仗可是一把好手,一听就明白了,顿时大喜,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样!!
扭头,看见温研浑身上下好像罩着圣光一样。
温研只提了个大概,具体细节还得这几人商议,她面孔越发白,坐在梁惊澜抽空递过来的军椅上缓,手边是新添的热茶。
军营里的汉子都不喜这玩意,苦津津的,不如热酒烧喉来得畅快。
梁惊澜也是,但转念一想,文人就爱这绿油油的玩意,说是高雅,于是又给扔了几把茶叶在烫水里,摇几下后将温研手边已经凉的茶水倒掉,斟了一杯新的。
温研暗点头,是个有心的。
拿起茶杯品一口,面如菜色,嘴里的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觉得自己要被涩晕了。
“侯爷……这茶,你泡的?”
梁惊澜邀功,眼睛里是小得意:“是,味道如何?”
“……勉勉强强。”
梁惊澜喜上眉梢,嘴角翘起来,屁颠屁颠跑来又给温研斟了一杯新的。
温研低头看绿成青苔色的茶汤一言不发,只挪开了些。
好像毒药。
梁惊澜已经投入到细节商讨中,倒是没关注温研的小动作。
“此次行动是巧中取胜,随时都有意外发生随机应变,千万记住,要活着回来。”梁惊澜交代完一切随部下一起离开。
温研叫住他,“侯爷稍等片刻。”
周围部下停下脚步,统一看向温研,好像在说有军师还有什么吩咐?
温研语调淡淡,“侯爷和我一起去。”
梁惊澜:????
各部下:!!!!
“军师,这不是玩笑,你安心在这修养,我叫几个手脚麻利的过来照顾你,打仗不是小事,你这身体吃不消……”
梁惊澜苦口婆心,他的爆脾气要被温研玩坏了,他是真怕温研直着去横着回。
温研也扶额,她知道带上她着实勉强,但是她必须得去,原主作的烂摊子她还得收拾,舆图和信件在敌方手上,她必须想办法销掉。
人一旦有了前科,再怎么圆都不是从前了。
所以,通敌这事,她全身上下必须摘得干干净净。
“侯爷你听我说,”温研不得不打断梁惊澜絮叨,不去看他郁闷的表情,缓缓开口,一开口就是咳嗽。
这下所有人更担忧了。
“军师,你这……”
温研咳了几下,脑子发胀,正巧有军士端了药来,梁惊澜忙叫人进来,忧心着眼看温研几口。
他叹气:“军师,本侯知道你心系大军,但你也要量力而行……”
“侯爷等等,你可知我为何要你跟我一起去?”
梁惊澜被打了岔,顺着她的问:“为何?”
温研:“我们要干一票大的。粮草的重要性你们都知道吧。”
梁惊澜困惑,部下也困惑,皆回道:“知道啊。”
“那你们知道匈奴的粮草在哪么?”温研勾唇,眼里幽光闪过。
营内所有人大惊,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还是梁惊澜首先反应过来,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军师你知道?”
温研点点头,“所以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去了吧?”
梁惊澜脸上写满迫切的喜意,十分肯定的点头。
温研见他忽悠过去了,才转身端起剩下的药往嘴边送,苦药入嘴更加坚定了她要把这破身子养好的决心。
天天将药当水喝,山珍海味都提不起兴趣了。
梁惊澜反应了一会儿,“军师,你既知道地址,告诉我让我去就好了,何必你亲自跑一趟呢?”
温研一顿,吊着命的药碗还端在手里……
她接着说,“匈奴分为南匈奴和北匈奴,定时西迁。他们商贸交易物品以羊毛、奶制品为主,马羊是其最重要的牲畜,作战时常以毡毛包马蹄以防滑,他们有一类似兵符的物件,圆形方孔上刻复杂花纹,可调遣军队……”
温研秀了一段匈奴常识加秘辛,众人惊掉下巴。
她不紧不慢:“现在,我该不该去?”
“……该的吧。”梁惊澜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温研素衣厚裘,墨发上的木簪朴实,却衬得她气质卓然,她目光平静沉稳,志在必得: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匈奴,此战要胜,我必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