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侯爷VS智谋军师]
北风呼啸带着凛冽的寒意,深秋已至,光秃的营地萧瑟寂寥。
远处孤雁传来几声哀鸣,军营汉子训练的号子声厚重似闷雷轰响。
毛毡做成的军帐被冷风吹得乱颤,帐内火炉烧得旺旺的,温研听着凌厉的风声,不紧不慢拎起茶壶,往杯中添了热茶。
清亮的水流从茶嘴流出,茶气浸润了她修长的手指。
“报。”
流畅的声音被打断,温研眉也不抬,低声道:“进。”
进来的军士头低着,恭敬禀告:“禀军师,侯爷带大军北上,已至胥山北侧,听您吩咐。”
温研微点头,脸色苍白:“很好,先原地安营扎寨,待兵不动,等我……咳咳咳,等我过去再议。”
“这万万不可啊。”军士急了,匆忙抬眼看温研,虎眸里大写的忧虑:“侯爷下令,您身子抱恙,需好生休养才是,前线凶险,天气恶寒,不知何时就要降雪,您吃不消啊。”
只见温研气若游丝,未至隆冬已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身形虚弱,墨发高高束起却并无半分精神。
她摆摆手,“无妨。”
军士欲再劝,被她打断,“先生那边状况如何?可曾醒来?”
“回军师,未曾。”
“派人好生照料,一切容我回来商议。”
“军师……”
“行了,去将…咳咳咳…马驹牵来。”
军士拗不过她,无奈应是。
温研披上裘袄,等在火炉边,热气烘烤下冰冷的手逐渐回暖。
她微叹一口气,揉一揉眉心,这个世界跟之前所有的都不一样,原主更是独一份。
简单点说,这就是一个“罪成之女扮作男儿郎,从流民到宰相再到摄政王,最后让一个王朝颠覆”的故事。
原主是沅州知州之子,母亲犯事被拘在别庄,谁知送去时已有身孕,十月后诞下原主,却对外界谎称诞下一子。
沅知州高兴得不得了,他年近五十,膝下女儿成堆,做梦都想要个儿子,这下不仅将原主母亲接回家,更是将原主捧在掌心疼爱。
沅知州是个官,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就规规矩矩,某天突然被爆贪污军饷,全家被流放西北,八岁的原主被其舍命送走。
剩余沅家一家上下五十口人,在流放西北的路上全亡。原主随了母亲,花容月貌,为活命只能继续以男儿身份逃亡。
皇帝年迈,底下四个皇子争得头破血流,朝堂党派敌对严重,科举成为四家斗争手段,选的外派官胸无点墨,治国做事半点不通,官期一到立马调回京站队,徒留百姓苦不堪言。
原主原想靠科举入朝为官替父翻案的想法行不通。
后来辗转多年,机缘巧合之下,十五岁的原主入了一位先生的眼,原主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擅长算计人心,格外得先生喜欢,收为关门弟子。
先生是镇北侯梁惊澜的亲舅舅,原主学成,在先生安排下任军营的军师。
原主野心勃勃,只将先生当做跳板,一有机会就往上爬,这不,四皇子刚朝她递来橄榄枝,她就头也不回把先生卖了个彻底,舆图一卖,扭身倒向四皇子阵营。
她一路走来见惯人心,人也越发谄媚,整日钻研为官之道,刚爬到宰相位置,反手将四皇子卖了,还一鼓作气将其余三个皇子全安了罪名。
老皇帝信她,死后让她当了摄政王,她站在百姓尸骨上奢靡享乐,朝堂更是被她搅得乌烟瘴气。
直至叛军压城,原主被一箭射穿倒在她轿撵走过无数次的青石板上,马蹄将尸骨踏成肉泥。
王朝彻底颠覆,几代枭雄争霸,新朝旧朝交迭,历经五代,一百多年才逐渐安定下来。
而原主到死都没为父亲翻案。
现下原主已经接下四皇子的橄榄枝,将先生毒害,她来时正是案发现场。
原主的身体因幼年流窜,孱弱不堪,光搬起先生放在卧榻再解毒就耗尽所有力气。
她两眼翻白扯着一口气叫人加急传信镇北侯,让他赶紧带兵到胥山北,人就倒了。
现在才缓过来。
军士牵来马驹,温研灌下一碗苦药吊着,裹紧裘袄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朝前奔。
左郎惊得鞭笞马臀,马嘘一声,跑在温研前面,他又唤几名士兵左右护着温研,一路赶往胥山北。
温研头疼,原主已将舆图卖给匈奴,胥山北往前处处是埋伏的陷阱,要突围何其艰难。
——
前延营帐。
梁惊澜差点掀翻桌案:“他要来你们眼睁睁看着他来,不知道拦着点!?好端端的来做甚?有事传话交予我做不行吗!”
“他那破身板风一吹病三天,舅舅醒后定又要骂我!”
梁惊澜又气又忧,气的是温研,忧的是塌上昏迷的舅舅。
“侯爷,喜怒要不形于色。”温研气不匀地掀开帘帐,眼一抬,淡淡扫过他,笑意不达眼底。
梁惊澜话一哽,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默默退至一旁。
他银色盔甲加身,身量高挺,墨发束起,眉目狂狷,薄唇微微抿紧,带着将军独有的神气。
温研放下帐子,坐在军椅上,营内两人,只她坐着,还有热茶可饮。
暖茶下肚,头疼缓了一些,帐内新烧了炉子,梁惊澜额头滴汗。
桌案被重新摆好,温研解了裘袄丢给梁惊澜。
高大的人,刚脱了盔甲,肌肉鼓鼓,裘袄迎面罩来,他嘴角抽抽,忍了忍接下放置一旁。
温研拿了舆图,轻点几处,“这里,这,还有这,这几处地方原定计划作废。”
梁惊澜愣了下,气跳了:“什么就作废,这不是你与舅舅商量好的,马上就打过去了,现在作废,你怕不是在玩我?”
温研捂耳偏了偏,静静看他,等他气得差不多了才又搬出先生,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舆图,语气缓缓:“先生之前都交代了你什么?”
梁惊澜不情不愿:“他若出事,一切听军师的。”
“很好,侯爷记得一字不差。”
“但我们已经在这几处设伏,为何要舍弃?”梁惊澜还是不解,见温研咳得厉害,皱眉顺了顺她的背,给她添了茶润喉。
“侯爷派几个身手好眼睛好的去这几处地瞧瞧,自会明白。”
梁惊澜欲再问,见温研实在疲惫,且面白如纸,顿时止住,换个说法。
“还有谁身手眼神比得过本侯,我亲自去。”
温研:“侯爷去也可,多派几人分别往我指的地方去,速度要快。”
梁惊澜虽奇怪,但也乖乖按照她的话派人探查。
“制定计划说智取是他,临头一步放弃也是她……”
右郎抱怨,刚说两句被梁惊澜叫停,梁惊澜目中忧虑未消。
“他是舅舅的关门弟子,舅舅看人眼光不会错……的吧。”
温研来到军营一月左右,前前后后病了三四次,脆弱得像瓷娃娃,但却实打实指挥打过胜仗,后方处理也做得非常好。
舅舅曾经苦口婆心,说他行事莽撞,不通人心,而这恰恰是温研所擅长的,他要听温研的话。
类似这样的话,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他耳朵都被念起茧了。
听得多了,自然也放在了心上,加之温研确是个有本事的,刚到一月,军营上上下下皆服他。
右郎:“侯爷?”
梁惊澜:“算了,先到地方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