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爱微生磬至深,到了最后也要拉着她一起死;独独白子画恨她恨得要死,恨她那般高傲都不屑于别人为她伤神,更恨她轻飘飘一双素手搅动了一池春水后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只留下别人一辈子困在那场迷梦中不肯醒来。
微生磬就像是偶然在水泽边歇落的白鹤,待歇够了拍拍翅膀就飞走了,连一片尾羽也不曾留下,只徒留涟漪阵阵的水面。
她甚至很不屑,不屑于别人为了她去干什么,做事也是悄悄去做,做完了、达成了目的就抛在脑后,根本不会让人知道她为此而付出了什么。
若不是沧溟神界的天道吕素问说云萱身上流淌着微生磬的血脉让她不用顾及太多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他都不会知道微生磬竟然还趁着给云萱灌顶的功夫将自己的血脉换到了云萱身上,还在自己力量太过霸道时将自己转化为炉鼎之躯来给云萱灌顶。
炉鼎啊!若是被有心人控制她就只能沦为别人增长实力的工具,跟奴隶不会有太大的分别,可微生磬就是敢。
你瞧,这就是微生磬,她一声不吭的就做了,然后用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在了所有人面前,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所有责备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他自虐似的翻看着微生磬留下的那些阴森森血淋淋的画作,看着画作中的她陷在泥泞里、尸骨上、荆棘中反抗着她那既定的命运。
那双紫色的眼睛流着血泪,可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仿佛在嘲笑着那可笑的天命。
连他都不知道微生磬还会这种形神具备的画作,只是以为她擅工笔、会写行书、会棋、琴艺不太好。
直到翻阅了那么多史书后才知道她于书画上确实很有几分天赋,蘼山麟趾宫飞翔殿里藏了很多她昔年旧作,满满当当都是她的自画像和风景画。
想到这个他却又是满腔的怨念,蘼山麟趾宫里只有云萱这个直系血亲进得去,即便是与她同出一脉的师父师弟师妹们都进不去,他更是连蘼山都上不去。
他殿内收藏的这些东西也只是微生磬那堆庞大遗物里的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由云萱这个直系血亲来继承。
门外,幽若见白子画还是久久不肯应答也知道对方是不会来了,心中唏嘘:
自从她那个师叔陨落后师祖便将自己关在绝情殿里,除了云萱师姐根本没人能叫得动他,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她都怕白子画那天突然就寻死。
也幸好她这个师祖坚强,换做她没了这么个优秀的徒弟怕是得气死,根本撑不到现在。
唉,三尊里尊上和世尊都是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儒尊能不给她添乱就不错了,实在是指望不上,她这个掌门当的实在是太苦了。
她的师父还天天不着家,除了十年一届的仙剑大会露面外,其他时候根本不回来,回来了也对糖宝没有好脸色。
她作为花千骨的徒弟自然是向着花千骨这个师父的,对于糖宝的恳求她也无能为力,当事人都不肯和解她这个局外人就更没办法来帮忙了。
等了好一会儿后都没有在寝殿里听到什么声音,幽若只好悻悻而归。
“掌门,尊上今年还是不参加仙剑大会吗?”幽若一手提拔的副手凌嘉鱼看掌门败兴而归的模样试探着问道。
幽若摇摇头,“还是写请帖给天帝吧,”请尊上都不如请天帝,好歹她来了还能跟尊上说说话,世尊偶尔也能见到几次,不至于像平时一样这么冷冷清清。
“是,”凌嘉鱼点头称是,接着又想起了今天弟子报上来的事情连忙回禀掌门,
“掌门,今日甲班的琴仙意妄议灵神和朔风师兄,朔风师兄不计前嫌饶过他了。但此事到底是影响不好,特来请掌门定夺!”
“琴仙意?”幽若仔细想了想总算想起来了对方的信息,这下有些头疼了,
“他是世尊要来的人,其父还是蓬莱掌门的得力干将,要是处置他还得过世尊和蓬莱那关,我那个师姐护短得很……罢了,你随我去贪婪殿一趟。”
凌嘉鱼连忙跟上,二人御剑往贪婪殿赶去。
贪婪殿上并不见得气氛比绝情殿要好,虽然是一副落英缤纷、芳草萋萋的模样,但主人的心灰意冷致使贪婪殿也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别人不清楚,她这个当掌门的却是门儿清:妖神出、天地裂、蛮荒陷、六界灭,妖神出世,她那个被贬到蛮荒去的大师伯竹染自然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摩严这个当师父的自然是痛彻心扉。
唉,没办法,谁让这位师伯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敢勾结妖女盗取神器,就算是世尊也保不住他啊!
“李蒙师伯,”幽若对着摩严身边传讯的弟子李蒙施了一礼,凌嘉鱼也对着李蒙行了一礼。
李蒙赶忙躲开不肯受她的礼只受了凌嘉鱼的礼,笑道:“掌门来了。”
“是,我有事想去请教世尊,不知道世尊可方便?”
幽若客客气气地问道,她这个掌门都算是捡来的,要是没有云萱这个师姐来说情,掌门之位轮到谁也轮不到她,因此她对三尊和三尊身边的弟子都很客气。
“世尊今日心情尚可,掌门快些去吧,莫要误了事才好,”
李蒙笑着将摩严的情况简单跟幽若说了,掌门来了肯定是有要事的,不要误了事才好,故而有此一说。
“多谢李蒙师伯,”幽若感激地冲他笑了一下,带着凌嘉鱼去贪婪殿正殿寻摩严商议事情去了。
“笃笃笃——”幽若敲了敲正殿的门,这还是她从微生磬这个英年早逝的师叔那里学来的,总比在外面大喊大叫要有礼貌得多。
“何事?”屋内响起一道威严却有些沧桑的声音来。
“弟子幽若有事要与太师伯商议,”幽若表明了来意,心中再次对这位太师伯失去爱徒感到惋惜。
“进来吧,”摩严知道幽若不会无的放矢,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来烦他的,便让她进来了。
摩严一招手,茶炉开始升起火来,茶壶也渐渐飘出些白蒙蒙的水汽来;
他闲适地取出茶叶和茶杯来准备沏茶,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不迫,岁月蹉跎下他也早没了当年的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