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笛领着陆曼走进屋里后,两人朝着客厅走去。
陆曼看着这间公寓面积不小,布置也十分温馨,笑道:“你这公寓不错啊。”
慕幽笛笑了笑,说:“不过是个临时住所而已。”
陆曼听了,若有所思。
两人走到沙发前坐下。
陆曼看到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背包,随即转头,视线落在慕幽笛的身上,突然问道:“幽笛,你为什么要离开上原家?上原広宪对你不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慕幽笛并没有太过意外,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是迟早都会被提及的话题。
她想了想,说:“上原広宪明知我的真实身份,却执意要求我继续以上原梅香的身份留在上原家,这背后显然有他的目的。可我不是上原梅香,更不愿意沦为他的棋子。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报仇,还有…自由。”说到这里,慕幽笛看向陆曼的目光中透着坚定和决绝。
陆曼见慕幽笛的表情坚定,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想要离开上原家。
她垂下眼,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说道:“或许上原広宪只是想救你而已,并没有其他意图呢?”
慕幽笛诧异地抬眼看着陆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她想,或许是因为陆曼根本不了解上原家的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她摇摇头,解释道:“不可能的,上原広宪为人狡诈,他肯定有所图。而且我和上原広宪没有任何关系,不对,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我们恐怕算是仇人。毕竟是我亲手杀了上原梅香,一个杀了他女儿的仇人,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营救呢?”
陆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再说,慕幽笛的话确实在理,自己对很多事并不了解,所以就算说出真相,恐怕也没办法说服她。
陆曼想了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摘下帽子,低下头,用这种方法掩饰自己此刻复杂的心绪。
而后,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起自己脸上的妆容来。
随着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逐渐被抹去,她的本来面容也慢慢地显露出来了。
慕幽笛在一旁,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擦掉伪装,当她完全卸去妆容之后,慕幽笛惊讶地发现,陆曼竟然变得如此消瘦和憔悴。印象中,她那张圆润的脸颊如今已深深凹陷下去,眼眶周围也布满了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似乎很久没有休息过一样。
慕幽笛心头一紧,说道:“小曼,你瘦了……”
听到这话,陆曼微微苦笑,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陆家的情况,能苟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眼下我只想报仇,瘦对于我而言并无所谓。”
慕幽笛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虽然不知道陆曼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水泥厂爆炸案后,南京那边的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讨伐陆家的新闻,陆家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陆曼在这样的环境下肯定东躲西藏,甚至可以预见她天天食不能安,寝不能寐,可想而知,她当初是经历了多少艰难才活了下来。
她想到陆曼来上海的目的是报仇,再联想到陆曼听到岛田雄义的激烈反应,很容易就能猜到她要报复的人是谁。
慕幽笛问道:“小曼,你来上海,是为了找岛田雄义报仇吗?”
陆曼收拾手帕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慕幽笛,目光闪着冷冽,咬牙道:“对!”
接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幽笛的眼睛,追问道:“幽笛,你会阻止我吗?”
慕幽笛被陆曼这突如其来的怪异问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下意识地想说不会阻止,但又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瞬,才缓缓摇头说:“不会。”
慕幽笛不知道她的迟疑给陆曼造成了误会,而她之所以会迟疑,完全是出于对陆曼安危的担忧。
在慕幽笛看来,就实力而言,陆曼远远不如岛田雄义,论心计和手段,陆曼更不是岛田雄义的对手。
岛田雄义阴险狡诈,如果陆曼不顾一切地去找岛田报仇,那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所以,当面对陆曼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时,慕幽笛不得不慎重思考,为她权衡利弊。
可陆曼却不理解慕幽笛的良苦用心。相反,慕幽笛那一刹那的迟疑,在她眼中却成了一种无声的否认和不支持。再加上之前她在调查父亲去世和水泥厂爆炸案真相的过程中,曾发现慕幽笛已经调查出她父亲去世的真相却不告诉她,更令她感到震惊和不解的是,岛田明明清楚慕幽笛的真实身份,却允许她成为他的助手,自由出入日本大使馆,处理重要文件等等……岛田雄义这一系列的反常举动,使得陆曼开始怀疑慕幽笛是不是背叛了党国,投靠了日本,不然岛田雄义为什么会对慕幽笛如此另眼相待?
令陆曼生气的是,慕幽笛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却没有向自己透露只言片语,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说明慕幽笛不够信任自己。
其实陆曼刚才的问话,有大部分是在试探慕幽笛的态度,而慕幽笛的迟疑,无疑是进一步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由于种种猜测和巧合,陆曼心里对慕幽笛产生了怨气,但她和慕幽笛十几年的友情,她愿意再给慕幽笛一次机会,希望她能够助她复仇成功。
陆曼表情的变换,慕幽笛也渐渐察觉出来了,她知道陆曼心里装着很多事,不便于向她倾诉,而她能做的事,就是为陆曼的复仇扫清一些障碍,这也让慕幽笛觉得自己做岛田的助手,似乎有那么一点价值了。
这时,陆曼又想起一件事,问慕幽笛:“金宴霜也在上海,你们见过面了吗?”
慕幽笛笑着点了点头,“见过了。”
闻言,陆曼的眼神闪了闪,“这样啊。”她想到金宴霜在她面前没有提起慕幽笛的任何消息,让她误以为两人还没有碰面。
慕幽笛看向窗外,见外头的光线已然是斜阳,时间不早了,估摸着这会儿上原先生已经苏醒了,如果她不在家,恐怕那个男人又要抓捕宴霜来威胁她。
她打算先结束这次的叙旧,下次见面再聊,于是问陆曼,“你住哪间?”
却不想,陆曼听了她的问话,脸色微微一变,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公寓里还有一具尸体没有处理,决不能让慕幽笛发现骁豫龙的尸体。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在,在最里面的那间。”
慕幽笛见她表情有异,疑惑道:“那里住着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的话就搬到这里,反正这个屋子大,住咱们两个绰绰有余。”
陆曼摇摇头,说:“临时住处而已,况且,我报完仇后就回南京。”
慕幽笛不理解她为什么还要回南京,毕竟陆家只剩她一个人了,在南京和在上海不一样么?不过见她拒绝,慕幽笛也没有再说什么。
陆曼察言观色,觉察出慕幽笛似乎在赶时间,因此她率先站了起来,说道:“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聊。”
慕幽笛点点头,“我也要走了。”说着,她站起来开始收拾这些东西。
陆曼朝门口走去。
慕幽笛收拾完,跟在陆曼的身后一起离开。
陆曼走出房间后,朝右边的廊道走了过去,她脚上穿着男人的鞋子,嗒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回响。
慕幽笛转头看向陆曼,她想知道陆曼到底住在哪间公寓。
最后,陆曼的脚步停在了一间公寓门口,她拿出钥匙,缓缓打开门锁,就在推开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她转过头,目光跟慕幽笛的视线正好对上。
两人远远相望。
慕幽笛对她挥挥手,说道:“我走了。”
陆曼也朝她挥挥手,说:“嗯,路上小心。”
慕幽笛转身,焦急地朝楼梯走去。而陆曼则是脸色凝重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在两人消失在走廊的那一刻,正躲在房门边的李探长,此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熟悉的皮鞋声,那个恐怖的女人,竟然跟慕幽笛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