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月与前几名登顶的新弟子很是受各峰长老青睐,掌门玄虚子已不再收徒,其他长老纷纷表达想要收徒的意愿。
然而容昭月红着小脸,指着颜亦欢说:“我想和亦欢哥哥一同修炼。”
现场静默一瞬。
你之前也不叫我亦欢哥哥啊……
颜亦欢只觉背后发寒,看着容珣逐渐沉下去的神色,干笑着说:“昭月,我师父已不再收弟子了。”
颜亦欢内心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哄好了老祖宗,小祖宗可千万别来闹了。
“可是……”容昭月急得眼角发红,还待再说,被容珣开口打断:“昭月,你心性坚定,但不适合锻体,或许炼丹一术更适合你。”
宝丹峰长老一听,双眼发亮,在一旁连声附和:“是啊,小女娃,师从宝丹峰,可教你各类丹药炼制之法,长生不老,灵力精进也是易如反掌。”
这话不假,修道一途,除了自身修炼,丹药辅助可以更上一步,而对普通人来说,更是仙丹一般。是以宝丹峰一直以来都是很多弟子向往的。
只不过……宝丹峰离碎虚峰也是最远的。
容昭月面色似有不愿,颜亦欢也劝道:“昭月,修仙择门十分重要,若是不适合自己的,修炼无所成,也只能被遣下山去了。”
这么一听,容昭月张大了双眼,还……还会赶下山呐!
其实容珣建议也是中肯,容昭月从小锦衣玉食,此次拜师主要也是奔着颜亦欢来的,对修仙本就随意,普通术法修炼艰苦,怕是难有大乘,炼丹在所有修炼法门中是最安全也是最安逸的,除了有些天材地宝难得,炼丹最大考验也无非是炼丹师心性的纯粹,而登天梯时,容昭月展现出来最大的优势就是她的纯粹。
容昭月咬着下唇,有些不舍的看着颜亦欢,问到:“那……那去了宝丹峰,我可还能见到你?”
颜亦欢点头:“同在宗门,自然是能见到的。”
闻言,容昭月这才点了点头,向着宝丹峰长老恭恭敬敬拜了礼。
其他新弟子也一一择了师门,来了新人,玄阳宗又是热闹了一阵。
刚入门需要新学的事务较多,近几天容昭月并没有来找颜亦欢。容珣颜亦欢平时无事,便在灵池修炼吐纳。
灵池内有许多弟子专心打坐,很是安静。
突然一道白芒掠过,堪堪停在容珣面前,随即传出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
“师兄,岭南兰江镇有异,速来。”
“是二师兄?”颜亦欢略微诧异的询问。
容珣说过景少谦是收到沈如初的求援信去帮忙了,这一去半月有余,如今又二次求援,怕是真的遇到问题了。
容珣站起身往外走去,颜亦欢起身跟上。
“容珣师兄,我与你一同去。”
二人没有片刻耽误,出了灵池便御剑而出。
兰江镇,郊外。
颜亦欢与容珣赶了两日才到了兰江镇外,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在郊外收了剑,又变作一身读书人的普通装束,才往镇内走。
兰江镇地处南方,如今正是春季,花田漫野,一阵风吹过,激起层层花浪,美若仙境。
兰江镇是个富庶小镇,往来商人旅客繁多。
颜亦欢与容珣走进城内,听到很多外地客商在讨论小镇美景,无不是在夸奖兰江镇繁花锦簇,好似人间天堂。
颜亦欢四处看着镇内随处可见的鲜花盆栽,随手拉了个正在打哈欠的路人笑眯眯的问:“小哥,我们兄弟俩是外地来的,很好奇你们镇内怎么这么多花呀?”
路人小哥看着像是没睡饱的样子,但看问话的是个容貌俊俏的少年,还是好脾气的回答:“这花呀是我们镇上的首富苏家种的,那苏家夫人爱花,三年前,苏老爷为了讨苏夫人欢心,在我们兰江镇里里外外载满了鲜花,就为了他夫人到哪儿都能赏花。”
颜亦欢点点头,附和着说:“如此说来,苏老爷真是爱极了夫人,当真是让人羡慕。”
路人小哥咧嘴一笑:“那是,苏老爷宠妻,在咱们兰江镇那是无人不知!只不过……”小哥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只可惜那苏夫人三年前大病一场,直到现在,身子也一直不太康健。”说完正巧有人喊他,便与他们摆摆手走了。
颜亦欢与容珣对视一眼。
“容珣师兄,这里……”有问题。
话未说完,容珣伸手点住了她的嘴唇,只微微颔首,说:“先与少谦他们汇合。”
说完,容珣率先循着灵力波动往前走去。
颜亦欢微微抿了抿嘴唇,抬脚跟上。
好在景少谦他们的位置并不难找,是在一家镇上的客栈。
见到沈如初时,他的面色透着虚弱的苍白,原本高大的身影这会儿也略显颓然,正坐在榻上调息。
“沈师兄!”颜亦欢脸色微变,急急上前去查看沈如初的伤势,灵力稀薄无力,恐怕连普通术法都很难施展了。
沈如初见到颜亦欢,苍白的脸上带上了笑意:“亦欢,多年不见了。”
容珣也紧了眉头,冷肃的问到:“发生了什么事?”
景少谦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这会儿也是正色着说:“是这镇上的苏家。”
沈如初当时与同门下山试炼,途经兰江镇,见这里风景秀美,便多留了两日,也正是这两日让他们觉察出了不对劲。
起先是他们之中的宝丹峰弟子张鼎精神气有些不济,炼丹最是讲究凝神聚气,他们的精神气感知也是最灵敏的,当即张鼎便告诉了大家他的不适之处,好在所有人也是警觉,商讨后决定探查一番。
果不其然,这镇子上的当地人都存在着精神不济的情况,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情况更为严重,只平时来往商旅繁多,刚入小镇的人都看不出有问题,白日里人来人往,看着倒也生气勃勃。
追根溯源,同行中擅长奇门阵法的周封摆阵之后才发现,这兰江镇居然被笼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中,这阵法会抽取所有进入镇中之人的阳气,因阵法运行缓慢,所以一般短暂停留的人并不会有明显的不适感,若非如张鼎这类精神气感知强的人,普通修仙者也很难立马发现不对。随后,周封又循着阵法上的传输气息摸索到了苏府。
“阵法媒介是花,对吗。”虽是问题,但容珣的语气很笃定,景少谦点头。
这镇上被人津津乐道的美景,竟是无声无息的催命符。
颜亦欢神情凝重:“我与容珣师兄刚到这里,便觉得这小镇美则美矣,却让人十分不适,原是如此。”
景少谦对着颜亦欢总喜欢调笑几句,这会儿不知从哪儿抽出把折扇,啪一声打开扇了扇说:“咱们小欢欢习的御火之术,精神感知自然是非比寻常。”
“之前听路人讲,这苏家夫人三年前大病一场,这花也是三年前苏府种的,问题可在苏夫人身上?”容珣抿了口茶。
景少谦又是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说:“正是!”
容珣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先把你那扇子收了。”
景少谦朝着颜亦欢无奈的撇撇嘴,收起了扇子。
颜亦欢转头询问沈如初:“沈师兄,那你是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沈如初微微敛眉:“当时我们查到苏府有问题,周封便偷偷潜进去过,他见那苏夫人一脸死气,却仍病恹恹的活着,本想再探究,却不想惊动了布阵之人。”
沈如初喘了口气,景少谦伸手渡了些灵力给他。
“镇上被抽取的阳气正是汇聚在了这苏夫人身上,而布阵之人是苏府的苏老爷。”
容珣转了转杯盏,问:“这苏老爷也是修士?”
沈如初摇摇头,沉下神色说:“是妖。”
颜亦欢神色一凛,容珣放下手中杯盏,片刻后才说:“兰江镇虽气息诡秘,但我并未感受到任何妖气。”
沈如初叹气:“确实,我们也是因此大意,吃了亏。”
容珣看着沈如初的样子,略带犹疑的问:“如初,你本是体修,能伤你如此,那苏老爷是什么修为?”
沈如初稍作沉吟,不太确定的开口:“那妖修为高出我很多,应是百年以上了,擅长奇门法阵,我们一行人中只我锻体才能与之正面硬抗,周封的奇门之术不及他,另外两名师弟一个是丹修一个是灵药峰小弟子,也只能勉强自保,还有个剑修的李锋,他倒是能替我引开些攻击,但这并不能真正伤到妖物。最后我们都负了伤,还是周封自引心头血,破了阵法。”
“周封他们去哪儿了?”颜亦欢环顾房间,没发现其他人的行囊。
景少谦开口:“周封重伤,我只能接了他的心脉,还是靠着灵丹才保住性命,已让另外三名师弟护送回宗门了。”
容珣:“你们既发现了他的秘密,那苏老爷势必不会罢休。”
沈如初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说:“张鼎离开之前留了隐息丸,能暂时隐藏我们的行踪。”
容珣点点头:“好,如初,你与少谦先回宗门,这里我和亦欢会解决。”
“不行,我留下来就是为了除去这个妖物,你们不曾与他交手,我留下来还有个保障,更何况我是体修,再不济我也可以挡上一挡!”沈如初急得从榻上下来,走到了容珣面前,似乎是想表示自己无恙。
沈如初人高马大,因是体修的原因,站立起来比容珣和景少谦都要高一个头。
景少谦当即哎哎了两声,凶着说:“怎么跟你说的?好好调息,谁让你起来的!”
说着,又强势的将沈如初按回榻上。
“就你现在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挡一挡,能挨得住我一拳头吗?”
“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放心大师兄和小师弟两个人去。”
颜亦欢笑着说:“沈师兄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会轻易动手。当务之急还是先破除此地阵法。”
容珣微微颔首:“今日先做休整,明日我与亦欢去探查阵法。”
是夜,明月高悬。
此间客栈在小镇中算是比较高的,因此颜亦欢坐在客栈房顶上观察着小镇情况。
夜晚的小镇冷清了许多,只零星几盏灯火亮着,夜风徐徐,带来一阵阵花香,抛开此处阵法不谈,兰江镇确实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颜亦欢转过头,看到景少谦笑眯眯的看着她,而容珣立在一旁,似在看风景。
景少谦先一步坐到颜亦欢身旁,又拿出他那把折扇,啪一声打开扇了起来。
“说来小欢欢刚出关师兄就下山了,还未曾与你好好叙叙旧,可曾想念师兄啊?”
颜亦欢笑着点头:“自然,前阵子我与容珣师兄一同下山去做选拔了,看到好多以前没见过的,景师兄,我跟你说荣城真是繁华好玩……”
颜亦欢像个小孩子似的和景少谦分享着自己的见闻,说着选拔的事,又说了那个总喊容珣老祖宗的含珠公主,景少谦笑着听,时不时搭几句话。
容珣看着两人热络的样子,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颜亦欢自小最喜欢粘着容珣跑,但是从小到大,她与景少谦是最聊得来的,沈如初同容珣两人话都少,因此经常就是颜亦欢和景少谦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容珣与沈如初就在一旁做自己的事。
一直都是很寻常的事,容珣却无端觉得有几分落寞。
“既然小欢欢如此喜爱山下的民俗风景,等此件事了,师兄也带你到处走走。”
“如此甚好!”颜亦欢开心的攀着景少谦的胳膊,两眼放光。
景少谦合上折扇,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说:“我去看看如初,你与师兄也早些休息。”
等景少谦走后,颜亦欢看容珣仍是站在一旁,便向着容珣挪了挪位置,伸手拉了拉容珣垂着的衣袖,示意容珣坐下。
容珣乖顺的坐下,两人也不说话,就静静吹着风。
颜亦欢似看着远处,但眼角余光却偷偷打量着容珣,身若翠柏,面如白玉,周身清冷的气质,她想,她的师兄是这世上最最好看的人了。
偏这样清冷的人,从小就对她百依百顺,真是……很难让人不喜欢。
颜亦欢总是仗着容珣的宠溺,假装自然的亲昵,借此平复一下心中隐秘的情思。
想说,又不敢说。再等等,等她身上再无秘密……
颜亦欢将脑袋靠在容珣肩上,不出意料,容珣并不拒绝,甚至微微侧身,让她能更舒服一些。
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觉得甜蜜又苦涩。
颜亦欢看不见容珣微微勾起的嘴角。
容珣只觉一直这样也很好,他是他的师兄,他们从小在一起,即便稍稍亲密些旁人也只道他俩关系好。
有些心思说出来了,万一结果不如人意,倒不如沉默。
他永远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只需要克制些,这份关系就不会被打破。
月光莹莹,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颜亦欢同容珣便上街四处查探,沈如初坚持不离开,暂且歇在客栈,由景少谦看护疗伤。
他们花了两日,将整个兰江镇的地图画了出来,又描绘出花的分布特点,倒是很轻易的得出了整个阵法的概况。
景少谦轻笑了一声:“这妖物倒也明目张胆,是笃定没人能察觉吗?”
这么阴邪的阵法居然能存在三年之久,而今才被意外发现,众人一时也有些沉默。
“镇上的人对苏夫人的病症大多都所知不详,苏夫人几乎足不出户,见过的人也只说是体弱多病,但又少见有哪家医馆大夫去苏府诊治。”颜亦欢说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容珣淡淡开口:“周封说过那苏夫人一脸死气,这苏老爷又大费周章布了这么个阵法,很可能是三年前苏夫人意外亡故,苏老爷强行逆反天道,给她吊着口气。”
“逆反天道必遭天谴,更何况是这种献祭般的阵法。”颜亦欢想到师父为她改命,只是引导她的命运稍作偏离,便已引得自身反噬,这苏老爷遭的天谴恐怕更严重。
景少谦看着图纸,指了指苏府的位置:“阵眼并不好找,但苏府明显在阵法中央,加之苏夫人是受益者,这苏府恐怕是免不得再去一趟了。”
但苏府又岂是那么容易进的,之前周封潜进去惊动了苏老爷,现下整个苏府已被笼进阵法中,平日里所有进出苏府的人,全在那苏老爷的把控之中,偷溜进去怕是不能了。
正当众人沉思之际,景少谦又啪的打开了他的折扇:“我倒有个法子,不知能否行得通。”
颜亦欢好奇的问:“什么方法?”
景少谦只笑笑说等他半日,便一人出门去了。
三人等到天色渐晚,景少谦才施施然回来,面上擎着笑,折扇飞快摇着。
进门便说:“搞定!”
见状,颜亦欢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说?”
“明日早晨,你们二人便随我去苏府,至于你……”景少谦指了指沈如初,“苏老爷见过你,你便留在这儿吧。”
沈如初面有不愿,但景少谦说的有理,只能应下。
容珣拎起茶壶,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别卖关子。”
景少谦坐在容珣对面,不客气的抢了他的茶壶给自己也来了一杯。
容珣微微挑眉,倒也不恼。
“我在苏府门口蹲守了小半日,遇着个采买的小丫头,在我强大的魅力之下,小丫头答应帮我的忙,带我们进苏府!”
“还有这种好事?你莫不是骗了人家小姑娘吧?”沈如初一脸不信的样子。
景少谦拿折扇指了指沈如初,不赞同的说:“计谋!计谋!怎么能叫骗呢?我只同她说,我家有两位兄弟想找份长工的活计,那小丫头便说明日带我们去苏府见见管家,只要能顺利进去,事情就好办了。”
“师兄好计谋!”颜亦欢半懂不懂,只觉得景少谦能带大家进苏府,真是厉害极了。
容珣笑着摇摇头,喝着茶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