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盯着姚静姝看了半晌,忽的笑道:“别想着用激将法,这招对我没用。”
“激将法?你也配?”
姚静姝往后靠了靠,尽量让自己保持舒适,道:“承认自己不如旁人有那么难吗?凤霄就是比你能干,比你好。”
她笃定的眼神叫张煜有一瞬自卑,他不如凤霄,这一点,张煜从小就知道。
凤霄自小就是京城世家子弟的翘楚,虽时长不在京中,但也不妨碍旁人拿他做标杆要求自家子嗣,一提起凤霄,同窗们是又佩服又嫉妒。
旁人是如此,他亦是。
后来有次宫宴,先皇大肆奖赏凤霄,京中那些自持高贵的世家女纷纷两眼放光。
张煜坐在靠后的位置,冷眼看着一群人趋炎附势,目光一转,却瞥见一抹单薄的身影正低头专心吃东西,好似对那人毫不感兴趣。
她很快便吸引了张煜的注意,细细打量,那女子穿着素淡,坐在姚家最后的位置上,想必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也不知为何,张煜当时竟有一丝丝窃喜,若是庶女,倒也不用怕姚家拒亲。
不过当时,说什么都太早,他什么也做不了,待他日后游学归来,头一件事就是去姚家提亲,那时才是水到渠成。
他自小便被父母无数次叮嘱,此生定要万事以赵琮为先,助他登上皇位。
届时,他想要的一切都不在话下。
原本张煜并不觉着父母的想法有什么错处,做人自然要想着往上爬,试问谁不愿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宫宴结束后,他便不由自主跟在那女子身后走了许久,只看着她的背影,张煜便觉得心里安宁。
许是上天怜悯,恰巧叫他捡到她不慎掉落的帕子,不敢唐突,叫身边书童送去,自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
本以为她会上前道谢,谁料那姑娘竟就着丫鬟手中灯笼将帕子烧了个干净,随后快步离开。
当时,他是有些失望的,但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欣赏,守礼仪,懂进退,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他身边。
后来瞒着所有人暗中打听,知晓她是姚家最不受宠的嫡次女,张煜心里更是满意。
不受宠好,不受宠她日后才会晓得自己能待她有多好。
那年姚静姝十三。
算时间,自己归来之时,她十七,时间正好。
向父亲透露自己的心思后,张铎满口应下:“只要届时你表哥登上皇位,爹一定去姚家提亲!”
得了父亲允诺,张煜便安心踏上游学之路。
谁知归来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姚静姝看张煜神色一变再变,知道自己戳中了那人痛处,心里到底害怕他会伤害腹中孩子,低头不再言语。
张煜思绪回笼时,姚静姝早已坐在一旁喝茶看书,好似方同他叫嚣之人并不是自己。
转身离开。
总有一日,她会知道,他不比凤霄差!
姚静姝方才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虽说孩子生了他们就要离开,但生产时身边若没有伺候的人,也是件难事。
将她婢女接来绝无可能,但在外头找个伺候嬷嬷,想必不是难事,大不了事后灭口便是。
张煜打定主意,当夜就趁着月色摸出府,避开街上来往的侍卫,朝北街掠去。
东街住宅非富即贵,与之相反,北街偏僻,住的大多是平民,或是从外面来京中过活的外乡人,最好能寻个独自生活的妇人,失踪也不会很快就被人发现。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一户人家传来吵闹声,张煜驻足,隐在暗处。
“大娘,您就行行好,赶紧走吧!我们家都没米下锅了,养活不了你!”
那老妇人看着面黄肌瘦,想必是长时间挨饿,这会看着眼前两人痛心疾首道:“当初我有银子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又是要为我养老送终,又是要孝敬我,如今把我身上银子搜刮完了,就想着把我赶出去?你,你们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去年你媳妇难产,忘了是谁救的了?你们没良心!没良心!”
“呸!”
“老不死的东西!就你那三瓜两枣的,够干什么!我福大命大,阎王都不收,与你有什么干系?赶紧滚!再敢撒泼,小心我啐你!”
年轻妇人一把将人推倒在地,拉着男人就进屋:“再来骚扰,当心我报官抓你!”
那老妇人缓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紧了紧满是补丁的衣裳,一瘸一拐朝张煜这边靠近。
张煜跟她走了两条街,见没有可疑之处,才动上前将人打晕带走。
次日。
张煜将人带到姚静姝面前:“从今以后,她贴身伺候你,我问过,从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对妇人生产也甚熟悉,产婆我也在寻,有合适的就带来。”
说罢就转身出门。
这几日,城中处处都是官兵,百姓人人自危,凡是京中有名气的产婆,日日都要去衙门报备,今儿去了哪家接生,府邸何处,都见了哪些人,问的很细。
这样明目张胆找个产婆,实在太过冒险,倒不如将这妇人带来,好歹先应应急。
姚静姝心里憋着气,连头都没回,将人晾在一旁。
倒是那老妇人先打破安静,上前请安道:“给夫人请安,夫人,有我在,您就放心,我从前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光是接生,就接了好几个。”
姚静姝听到她的声音,瞬间僵在原地,呼吸不由得急促几分,甚至因为激动,双手都微微颤抖。
待压住内心狂喜,她才转身道:“你抬起头来,叫我看看。”
老妇人抬头,同样瞳孔微缩,惊呼道:“二......”
“嘘!”
姚静姝立刻将人拦住,无声摇头。
山穷水尽疑无路,哪里想到,在她绝望之时,竟迎来转机!
到底是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