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在玉竹的声声呼唤中,薛沉鱼恍然回神,脸颊上却不自觉飘起两团红云。
玉竹话到嘴边,“姑娘,您脸红什么?”
薛沉鱼佯咳一声,“没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外面的那些议论越演越烈,已经有人把公子和二姑娘都拉上了,还扯上了吕先生,素英问您,是不是要行动了?”
薛沉鱼端茶的手一顿,“扯上了吕先生?”
“是啊,说是有些儒生在茶馆议论,说吕老先生好歹是一名士,竟然肯纡尊降贵地到武安侯府当个教书先生,还不知道收了侯府多少好处。”
玉竹说的还是委婉的,那些人原话说的是,武安侯府肯定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拉拢吕书文,姓吕的一代名士,别临老临老色欲熏心晚节不保。
然后就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他们好大的胆子啊!”薛沉鱼冷笑一声,“你让素英且慢动手,让他们去闹,尽管闹,不必参与其中,盯着那些散播消息的人就好。”
“是。”玉竹被她面色的冷意吓得一激灵,连忙道,“奴婢这就传话给素英。”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若只是针对她一个人、或者是针对侯府,那侯府就会被这漫天的议论淹没。
可如今竟然扯上了吕先生。
要知道,吕先生门生遍天下,而且,如今还多了一个贵为皇子的学生。
有人非要自寻死路,都省得她动手了。
薛沉鱼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招呼着玉竹和夏荷,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汤汤水水往书塾走去。
她到时,正好是课间休息时间。
薛淮见她过来,连忙起身相迎,“阿姐,你怎么来了?”
一向高傲的六皇子也微微颔首,“薛大姑娘。”
“见过六殿下。”薛沉鱼回礼,“小淮,吕先生呢?”
“刚刚还在这里呢,齐夫人过来把先生叫走了。”薛淮不明所以道,“阿姐寻先生有事?”
“是有些事。只不过……”她说着,看见吕老先生在齐夫人的陪伴下朝他们走来,话锋一转,“吕先生应该应该知道了。”
吕老先生更是径自走到薛沉鱼面前,面色微沉,“鱼丫头,外头传的那些话你都知道么?”
“刚知道,正准备来跟先生说说,没想到夫人快了一步。”薛沉鱼轻声说道,屈膝行礼。
“简直岂有此理!”
吕老先生大概是想到她也听见了那些污言秽语,老脸顿时挂不住了。
“你别对着鱼丫头发火呀,这又不是她的错。”齐夫人气得拍他胳膊。
“我这不是对她。……”吕老先生说着,不自在地转开脸。
薛沉鱼轻声道,“我知道的,夫人莫恼。”
齐夫人顿时又觉得对不住她了。
六皇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啊,阿姐,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把先生气成这样?”薛淮斟酌用词,谨慎地问道。
实在是吕先生这人脾气好,他就算是对学生,也都很是和气,哪怕是训他们不长进,也没有如此怒形于色。
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是气急了。
薛沉鱼看了齐夫人一眼,得到她老人家首肯之后,才将外面传的那些污蔑吕老先生的话对他们说了。
“简直岂有此理!”
六皇子气得拍桌而起,说他七窍生烟都不为过了。
他前两天才得到吕老先生认可,也跟陛下开了口,正式到侯府书塾读书。
怎么,他前脚来读书,后脚那些人就铺天盖地地辱骂吕先生。
这不是说他费劲巴拉地得到的,是一个师德败坏的人的认可?这是连他堂堂皇子的面子都地上踩了!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这是冲着本殿下来的吧?!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我非扒他们一层皮!”
“六殿下息怒。”薛淮劝道,“兴许不是冲着您来的呢?”
“小淮说的不错,”薛沉鱼也苦笑道,“小女和离过的事如今在城中闹的沸沸扬扬,先生和六殿下许是受我连累了。”
“无论如何,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扯上了吕老先生和本殿下,本殿下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六皇子这时候在气头上,可听不进去这些。
皇家人最重颜面,何况六皇子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吕老先生,外面这么一闹,是让他和皇家都没脸了。
说严重点,陛下都认可他做吕先生的学生,外面骂成这样,岂不是说陛下也有眼无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么一闹,六皇子气得书都读不进去了,跟吕老先生告了假,气势汹汹地回宫去了。
吕先生其实也没了上课的心情,干脆布置了一篇策论,便随齐夫人回小院去了。
“阿姐借六皇子之手去对付散播谣言之人,就不怕他回头回过神来,会恼你么?”
等其他人都散了,薛淮这才小声问道。
薛沉鱼:“六皇子又不是傻子,借力打力顺水推舟这种事便是他想不明白,回宫还有陈贵妃给他把关呢。”
薛淮:阿姐,你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夸奖六皇子的。
而且哪里是借力打力,分明是让六皇子去冲锋陷阵了。
薛沉鱼又道,“牵扯到了吕老先生的名声,六皇子的前途,这件事即便不是我提出来的,陈贵妃和六皇子也会和散播谣言的人势不两立。”
顿了顿,她又笑道,“如今由我提起,贵妃娘娘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呢。”
陈贵妃早就想铲除太子和皇后了,这是多好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她会好好利用起来的。
薛淮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默默认同了薛沉鱼的说法。
“阿姐说的对。”
薛沉鱼笑了笑,让他好好写策论就离开了。
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都不需要她动手,依照薛沉鱼的直觉,应该是司徒祯动手了。
昨晚他那般信誓旦旦的,说他不做点什么,她是不信的。
……
彼时,韩家。
“跪下!”
随着一声令下,在外面威风凛凛的镇北大将军韩鸿越再次跪在了韩老夫人的面前。
“我跟你说过了,安分一点,安分一点,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武安侯府是什么了不起的世家么,也值得你亲自动手?!”
韩鸿越不忿道,“母亲,我这也是为了韩家好啊。若是把咱们韩家的女儿嫁给诚王世子,他就是韩家的女婿了,那等于半个韩家人,以后行事也方便了。”
“那薛家的什么女儿,不过就是个别人不要的破鞋,别人议论也就议论了,母亲何必为她动这么大的肝火?”
“蠢货!”韩老夫人气得朝他砸了一个茶盏。
韩鸿越下意识躲了过去,反应过来时,对上的便是韩老夫人怒不可遏的神色。
“你针对薛家那个和离过的女儿也就罢了,竟还敢把吕大儒也牵扯进来,你是疯了不成?”
“姓吕的不就是个致仕了的闲散教书先生,无权无势,母亲怕他作甚?”
韩老夫人耐着性子道,“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你屁股都擦不干净,只要有心人想查,随时都会把韩家都给牵扯进去。你什么年纪,做事不考虑后果么?”
“母亲行事这般畏畏缩缩,难怪这些年韩家一日不如一日!”韩鸿越恼羞成怒。
“混账!”韩老夫人怒不可遏地重重拍桌,“你给我滚出去!”
“母亲息怒,儿子告退。”韩鸿越如今是装都不愿意装了,抱拳行了个礼,便摔着袖子走了。
老太婆年纪大了,如今行事越发畏缩。
陈国公府和陈贵妃如日中天,六皇子惯会收买人心,威望也直逼太子。
照她如此缩手缩脚的,韩家能有出头之日才怪了。
“蠢货!简直是蠢透了!”韩老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心口剧烈起伏着。
周妈妈连忙安抚道,“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韩老夫人怒锤桌面,“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是手把手的教着他,竟然还是教不通。”
“我韩家的家主,怎么会是这么一个鼠目寸光的蠢货,龙生龙凤生凤,他眼皮浅的,跟他那个亲娘真是一脉相承!”
这可就涉及到韩家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辛了。
周妈妈顿时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