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心中暗自腹诽了句“老狐狸”,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沉稳的微笑。
他明白付平这番话表面看似将决策权推给县政府,实则是在巧妙地规避风险。
若项目推进顺利,作为书记,付平自然能收获政绩,坐享其成;
可一旦项目出现问题,首当其冲承担责任的便是君凌自己。
不过,君凌并未被这官腔式的回应打乱节奏。
他深知,在官场行事,这般权衡利弊、互相试探的场面实属常见。
况且,他本就对推动乐县发展、解决项目难题抱有坚定决心。
于是,君凌神色诚恳地说道:“付书记,您的指示非常到位。在一周后的会议上,我们也会充分讨论,综合各方意见,力求做出最符合乐县利益的决策。”
付平满意地点点头,喝了口茶,表示这次谈话就这样了。
尽管两人在项目决策的责任归属上暗自较劲,但此刻,为了乐县的发展,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谐的氛围。
君凌得体地与付平告别,转身离开,步伐沉稳而坚定。
看着君凌离去的背影,付平暗自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他并非有意推诿责任、分摊风险,实在是在乐县任职的这几年,让他深切体会到这里的复杂局势。
如今面对横太集团这个看似诱人却暗藏风险的项目,付平不得不谨慎行事。
所以,他选择让县政府在台前主导决策,自己则在幕后把控方向,尽可能地降低风险,确保乐县能在平稳中寻求发展。
而且自己在乐县的任期已经没有多久了,满脑子就想着能顺顺利利地过渡到市里任职。
对于付平而言,把控乐县平稳前行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他不指望在最后的任期内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政绩,只求能维持现状,不出大乱子。
这样,他便能带着一份相对平稳的成绩单,顺利迈向市里的岗位。
所以,当君凌前来商讨项目时,他选择以一种看似推诿的方式回应。
毕竟,安稳过渡才是他现阶段最迫切的需求。
而君凌这位年轻且充满干劲的县长,在付平眼中,或许可以成为推动项目前行的先锋,但自己却不愿再轻易涉险,卷入可能产生的风波之中。
君凌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琢磨付平的态度。
他实在难以理解,别的书记都求权若渴,恨不能把所有事务的决策权都牢牢攥在手里,通过政绩为自己的仕途添砖加瓦。
可付平倒好,面对横太集团这么重大的投资项目,竟然不做实际的建议和决定,而是交给君凌,实在是透着股“无为而治”的意味。
在君凌看来,乐县正处于发展的关键节点,迫切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大刀阔斧地做出决策,引领乐县突破现有的困境。
付平身为书记,本应肩负起更大的责任,积极推动各项工作的开展。
然而,这次的交流却让君凌有些失望,付平的推诿态度,无疑让自己承受的压力更大了。
君凌回到办公室,一眼就瞧见桌上那份文件,拿起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交代王小双整理的关于乐县资金拨付情况的方案。
他微微挑眉,心中不禁诧异:“这王小双办事效率这么高吗?”
其实,自君凌从财政局回来,王小双就格外留意领导的举动。
他敏锐地察觉到,君凌对乐县财政状况似乎有大动作的打算。
于是,凭借着一贯的机灵和对工作的积极态度,王小双早早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份方案。
毕竟领导交代的任务,不仅要完成,更要提前、高质量地完成,才能赢得领导的认可。
君凌坐下来,仔细翻阅着方案。
君凌一边看,一边暗暗点头,对王小双的工作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年轻人,不仅做事积极主动,而且心思细腻,能精准把握领导的意图,是个可造之材。
下午一点五十分,办公室门外的万辉内心如波涛翻涌。
此次与君凌的汇报至关重要,紧张的情绪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笼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轻轻敲响了君凌办公室的门。
只见王小双迎了过来。
王小双的态度不温不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性微笑,示意万辉跟他走。
万辉跟着王小双,脚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很快,他来到了君凌面前。
君凌正坐在办公桌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万辉内心的忐忑。
“君……君县长。”
万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微发颤。
君凌微微点头。
这时,王小双轻手轻脚地为两人倒上两杯茶水,热气袅袅升腾,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随后,王小双轻轻关上门离开,办公室内只剩下君凌和万辉两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万辉就这么僵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感觉如影随形。
君凌头也不抬,专注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那翻动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仿佛一下下敲在万辉的心上。
万辉心里一阵苦笑,他再明白不过,君凌这是故意晾着自己。
回想上次汇报方案时的敷衍,他心里懊悔不已。
可现在,面对君凌的“冷落”,他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忍受。
他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君凌,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情绪变化,然而君凌神色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万辉只觉得手心不断冒汗。
终于,君凌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万辉,那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威严。
万辉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
君凌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万局长久等了,你先坐。”
万辉赶忙赔上笑脸,忙不迭地回应。
“不、不,君县长您忙,我等会儿没关系。”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椅子边,只用半只屁股轻轻挨着椅子,整个人坐得笔直,姿态显得极为拘谨。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眼前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升腾的热气早已消散,只剩下一圈淡淡的水渍留在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