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尉看了李鸢一眼,走上前低声说道:“殿下还是问问陛下的打算,毕竟北地的事情等不起!”
“太尉还是不要指望我了!裴大人比我着急多了!”李鸢指了指走在前面的裴界,笑着回答他。
杨太尉停下脚步,看着李鸢远去,又赶到老太君身边:“老太君觉得广安公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身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这孩子现在满脑子都是众人对她不住,满脑子都是事不关己,老身是实在看不懂了,她照临安公主差远了!”
龙头拐杖杵在地上,打出咚咚咚的声音,冯老太君没好气的说着,脸色看起来很差。
贺尚书没有说话,他其实不太明白李鸢,明明让他进宫的人就是她,为何她却死不承认呢?
这边乾清宫寝殿,皇帝艰难的睁开眼,靠着软枕喘着粗气,面前的小太监将手中的参汤喂到他嘴边,被他所抗拒!
裴界进来的时候,闻到里面浓重的药味儿,还有周围伺候的宫女噤若寒蝉的小心翼翼。
“你来了!坐吧!不必行礼了!”裴界正欲行礼,皇帝便抢先一步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让裴界下意识皱起眉头。
元吉叫人搬了椅子过来,裴界坐下便径直开口:“陛下,北地急报,关外部落集结欲攻破北关!”
“朕知道了!”
皇帝搭在软枕上的手微微摆动着,说着话他看了一眼元吉,后者心领神会的带着在场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皇帝艰难的撑着床坐起来,小小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让你准备的诏书可以拿出来了,太子迁出东宫贬为陈王,崔家…崔家崔世梁和崔世林的官职…找…合适人顶替上去!”
“是!陛下!”裴界看着皇帝半耷拉着脑袋,显然已经是难以支撑,心中的感受十分复杂!
寝殿内陷入安静,只剩下皇帝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裴界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的捏紧!
“你啊!心太软了!你觉得你父亲做了那样的事情!李鸢还会放过你?不要太天真,你是朕带出来的孩子,许多能力上,你比宸儿还要优秀!”
“咳咳咳咳咳……”说着皇帝突然一顿,然后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声嘶力竭的。
裴界手足无措的想要帮忙,但是皇帝已经提前一步摆手:“你咳咳…坐下咳咳咳……”
良久,皇帝才慢慢的停下来,深呼吸两口气,胸腔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你要防着她!一定要防着她!”
乾清宫的门打开,裴界从里面走出来,他木着脸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连站在一边的李鸢都没有看一眼。
李鸢并不在意,两人错开一进一出,身后的门合上,将两人隔离起来。
“现在的局势你可满意?朕不死不活,太子被废,北地艰难!”李鸢没有行礼便坐在了椅子上,皇帝自顾自的开口说道。
李鸢嗤笑一声,看着皇帝已经有些青白的脸:“陛下还是好好的调养身子,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哼哼哼哼……”半低着脑袋的皇帝无力儿的哼笑起来:“用同样的法子对待朕,果然是诛心啊!”
“是吗?可是还远远不够呢!你还活着!太子还活着!三皇子还活着!你身边的人都好好的!而我……”李鸢指了指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怎么够呢!你在乎的,我都要!都要狠狠地撕碎!”
“朕在乎的,早就已经没有了!十五年前就没有了!”皇帝眼前闪过那抹纯白,眼中满是留恋。
“你不配提起她!”李鸢淡淡的说着,眼中幽蓝闪过,带着明显的杀意。
不知为何皇帝轻笑出声,他微微抬起头:“你想要的朕可以给你!但…你要帮朕!朕要你帮我!”
“我想要的?我想要什么?你知道?我都不知道!”
李鸢嘲讽的说着,说实话她不知道,从前是旬渊告诉她的,但她从来不是为了所谓的报仇,而是为了离开北地!
离开北地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那个不能称之为人世间的地方!
皇帝看着李鸢,他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知道这孩子是阿姐的后代,虽然表面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但眼中的淡漠矜贵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他应该杀了她,但是他心软了!
这十五年里他很长一段时间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阿姐唤他的名字,可阿姐从来都不进她的梦。
时间长了他开始恐慌,因为阿姐的容貌已经开始模糊,他脑中只剩下那抹纯白!
即使看着画像,他还是无法将她的样子刻进脑子!
李鸢的出现,让他脑中的阿姐逐渐清晰,许多从前忘记的事情他都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看着老皇帝默不作声的样子,李鸢突然开口:“你现在还敢想起你的阿姐?或者还敢想起你的长兄?”
提起长兄,皇帝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看向李鸢,尝试将脑子里的长兄忘记:
“不管你要什么!都可以!但乾梁的百姓的无辜的,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殃及百姓!”
“是吗?”搭在腿上的手轻轻的敲动着膝盖,李鸢诧异的看着陛下:
“百姓不是被我殃及的,是被你!陛下!是被你!若不是你做的那些事,今天的乾梁百姓才不用面对这样的事情!你现在要我帮你?我能做什么?我怎么帮你?我为什么帮你?”
说到最后,李鸢笑出了声,她站起来:
“你死心吧!我帮不了你!即使帮得了也不想帮!我要看着大厦倾倒,看着你成为被万世唾骂的帝王!”
说完,她不管身后的皇帝,转身离开。
皇帝没有开口拦住她,也没有气的大声咳嗽,因为他知道,李鸢不会不管乾梁!
不对!是旬渊!旬渊不会不管乾梁!作为阿姐身边最睿智的属下,他同阿姐一般,心系天下百姓!
走出乾清宫,李鸢绷着一张脸,小桃跟在她身后和灵云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刚回到公主府,她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旬渊,还在正月里,他身上穿着不算厚的灰蓝色长袍,一双手背在身后表情严肃。
“师父!您怎么来了?”李鸢走上前打招呼,说着便引着旬渊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