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沁闻言一怔:“什……什么?”
林婉宁话已说到,也不解释,直接转身便要离开。
江玉沁似是被吓着了,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一般追了上来,跪趴在地,伸出双手死死攥着她的裙摆。
“宸婕妤娘娘您别生气,臣女真的没有骗您啊。”
“娘娘也有母亲,应该知道的,臣女若不能入宫,臣女的母亲在江家过得便是如履薄冰的日子啊。”
“皇后娘娘当初是想用离间计,可她并不知实情,也不知勤政殿内的画像上是谁,可臣女知道啊,臣女亲眼见过那个小宫女。”
听着江玉沁哽咽哭诉的声音,林婉宁只觉厌烦极了。
提起勤政殿的画像,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心慌起来。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原本就在心底扎了根,此刻迅速发芽生长。
她不愿再听下去,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可偏偏又被江玉沁抓着走不了,若是紫云在就好了,紫云一定可以毫不费力的推开江玉沁。
她尽力稳住思绪,裴玄清当初为她制了一院子的彩灯,画了许多她的画像,勤政殿的画像,一定是她。
江玉沁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挣扎,只能更用力的拉紧她的裙摆,垂着眼眸,眼泪一滴一滴滑落。
“幼时臣女也常常去寻皇帝表哥,每每都会遇到他与那个小宫女在一起玩乐。”
“她在皇帝表哥的母妃去世那段日子一直陪在皇帝表哥身边,皇帝表哥与她的情意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得过的。”
“求娘娘信臣女一次,为臣女留一条生路,臣女曾听到皇帝表哥唤她婉儿,娘娘若不信,尽可以派人去查的。”
婉儿……
林婉宁挣扎的动作一顿,脑中一股白光一闪而过,忽而好多千丝万缕令她想不通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江玉沁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仿佛说错话一般,满脸自责惊慌,以退为进的道。
“娘娘……臣女失言。”
“其实娘娘如今如此得皇帝表哥宠爱,是不是替身也不那么重要的,反正那个叫婉儿的宫女已死了,也威胁不到娘娘的地位。”
“其实臣女幼时见过她多次,也算了解,一个粗使的宫女,到底没有规矩,哪能比得上娘娘知书达理,风姿绰约呢。”
“求娘娘为臣女留一条生路,臣女一定不会与娘娘争什么的。”
林婉宁只觉背脊一僵,耳边江玉沁聒噪的哭诉声,萧瑟的秋风呼呼声,似隔绝了一层厚厚的围墙,一丝也听不见了。
可是,为什么脑中嗡嗡作响的声音却如此清晰?
……
这每一句话,都是江玉沁特意设计好的。
句句提醒,裴玄清有一个情意深厚的青梅竹马。
暗示,林婉宁只是那位青梅竹马的替身,裴玄清根本不爱林婉宁。
强调,一个替身,怎么可能比得过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情谊。
她已经调查的很清楚,林婉宁虽然看起来软弱可欺,可其实心底是个很清高的女子。
从上次皇后的离间计让她这样卑微的身份都敢和皇帝吵架便可看的出来,她绝不能接受自己是作为一个替身留在宫中。
如今这样直白的揭露了裴玄清的青梅,林婉宁一定受不了这个刺激,说不定就此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即便林婉宁能忍受,也一定会伤心一场,与裴玄清就此生了隔阂,届时她再趁虚而入……
至于那个谎称小宫女的女子,她虽查不到下落,但是不重要。
她查不到,旁人也查不到,只要林婉宁信了她的话,找不找那个人,根本无所谓。
江玉沁看着林婉宁离去的背影,想着她方才明明已深受打击,那纤弱的身躯在秋风中摇摇欲坠。
可却还是强作镇定的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眸底泛着冰寒的道:“你既与陛下如此相熟,何须来求我?”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江姑娘请自便。”
同为女子,她怎会看不出林婉宁快要支撑不住的模样。
所以,她此计,成了。
她转头看向原本藏身的那棵大树,见那人还一副嬉笑模样,不禁蹙眉道:“等什么呢?还不快去。”
隐在树后全程看着两个女人演戏过招的梁彻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这位娘娘可真有意思,江玉沁楚楚可怜的戏码在她面前根本没用,而后挑明了来意,她反而似看透了一切般,一点也不上当。
那平静到冰冷的目光,自信肯定的话语,和当初诗会见到的她完全不一样。
那时见到的她,年纪还小,面庞比如今更稚嫩些。
瞧着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一个人缩在一旁的角落里,恨不得谁都不要发现她,就可以早点离去。
也就是那副样子才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明明生的倾国倾城之貌,却又透着一股子自卑的那副样子,格外引人注目,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
正巧那时家中小妾有了身孕,母亲催着他定下正妻,快快成婚,他这才与母亲提了一嘴林家。
当时母亲是瞧不上一个小五品官家的女儿的,没成想第二日就变了卦,准备好了厚厚的礼上门,还直夸他眼光好。
想来是打听过了她的品行,也很是满意吧。
原以为,这样的女子若是嫁给他,应该是规规矩矩,乖巧听话,夫唱妇随,一个不字都不敢说的。
没成想,她嫁人后是这样的,与闺中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胆子大了一些,自信了一些,淡然从容了一些,是因为如今身份尊贵了,还是说这才是她原本的性子呢?
在他遇到的女子中,从来没有过一人能给他这种感觉,真是有趣极了。
这样貌美又新奇的女子,若能得到手,即便只有春宵一刻,也值了。
不枉费他来看江玉沁这种只有容颜的女人演这出恶心的戏码。
梁彻自树后走出,迈步到江玉沁身旁站定,看着前方女子落寞破碎的背影,只觉浑身骨血都沸腾起来一般。
他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真是一出好戏啊。”
“江五姑娘可有想过,或许这位娘娘,就是你口中所言的那位小宫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