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交,顾喜喜自然邀请江明远同桌吃饭。
席间闲聊,江明远此行孤身上京,赴春闱会试。
他亦猜到顾喜喜是为茯茶而来,于是说,“既然都要去京城,咱们结伴同行也好彼此照应。”
顾喜喜笑道,“我同意。”
二人都看向安庆和。
安庆和从刚才见到江明远就板着张脸,“我也没意见。”
“途径野路荒地时,多一个人总归多份安心。”
纵使他听说大业这边多有表哥表妹结亲,因此初见时就对江明远多有戒备。
但从理智考虑,尤其对顾喜喜的安全着想,还是与江明远同行更好。
简单达成共识,三人吃过饭,约好明早启程的时间。
次日一早,顾喜喜、安庆和下楼时,江明远已经占了张靠窗的桌子在坐等了。
桌上摆满了当地特色的早食。
顾喜喜走过去,笑道,“子初兄多早就起身了?”
安庆和看着桌上的饭菜,认定江明远是有意表现,遂阴阳道,“故意起这么早堵在这,难不成怕我们说话不算数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江明远含笑给顾喜喜让座,对安庆和的话充耳不闻,“凤城面积大,从这出城都要至少两三个时辰,为节省时间,我提前点了餐食。”
“炸面饼是甜口的,跟咱们那不一样。这个煎韭菜饺,馅料混了东边的海产虾皮,是咸鲜口味的。”
“还有你面前的粥,只有在凤城能吃到。白糯米粥熬煮的极其粘稠,只盛半碗,浇上滚热的豆浆上桌。”
“有甜的也有不甜的,喜喜妹子想吃哪一碗?”
顾喜喜看了看,说,“我吃甜的吧。”
江明远选出其中一碗,放到她手边,悉心将瓷汤匙转到顺手方向。
“小心烫。”
这般贴心的举动,由别人做出来,就怕显的过于油滑。要么就会令人觉得有所图,多少显出几分俯就讨好的小意。
可江明远做的却十分自然,仿佛对他而言理当如此,全无别的心思。
让人看着心生亲切,只觉得谦谦君子无外乎如是。
顾喜喜笑着称谢,拿起汤匙搅了搅,低头浅尝一口。
“嗯,好吃。”
江明远也捧起粥碗,微微一笑,“合你口味就好。”
“再尝尝别的,本地主食多是油腻,小菜我都选了些清爽的。”
安庆和坐在旁边,越听越气闷,却找不到发火的理由,只能泄愤似的大口干饭。
江明远看向安庆和,“我做主点了这些,不知安老板能否吃得惯?”
安庆和咽下口中饭食,说,“男人行走在外,多数时候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所以我对吃食没你这么懂,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
顾喜喜暗暗瞪了安庆和一眼,圆场道,“安兄少小离家,辗转各地做生意,出门在外时,他对吃的要求就不高。”
安庆和话中带刺,江明远自然听得出来。
他却不在乎地笑了笑,说,“得享富贵,亦耐受辛劳,安老板有如此心智,也难怪年纪轻轻,生意就做的这般出色。”
安庆和一愣,没想到江明远会夸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也不差,这么早就能进京城考状元了。”
江明远笑道,“天下读书人都盼着金榜题名,我也不能免俗。”
“只是想考上状元,还得看天命。”
安庆和摆手,“我不懂你们这些门道,反正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接下来相安无事,饭后安庆和叫小二来结账,却被告知同桌那位公子已经提前结过了。
小二说完就走开了,安庆和却还是不同意,向江明远正色道,“又不是你摆酒请客,大家偶遇结伴,怎能让你出饭钱?”
江明远道,“只是一顿早饭而已,安老板何必如此生分?”
“那不行。”安庆和边说,已经把铜板数出来了,从桌面推给江明远。
“三个人吃饭,平均分三份,这是我的。”
江明远一愣。
本以为安庆和想在女子面前充大个,非要抢着结账。
没想到他竟只出自己吃的那份?
江明远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分开付账的方式,他怕顾喜喜尴尬,或者不高兴,急忙抬眼望去。
却看见顾喜喜淡定地将一份铜板放在桌上,数目与安庆和的相等。
“这是我的。”
江明远迷惑,“你们这是……”
看江明远一介聪明人被闹得彻底不会了,安庆和心情很好,笑着解释:
“这叫诶诶制,喜喜教我的,她说外出做公事,不比朋友们平时在一起玩耍请客,就该把每笔花销都算清楚。”
“应分摊到每人头上的就要分摊,大家长期共处,如此能让每个人心里不留疙瘩,也无需猜测别人怎么想,彼此反而更信任,感情更亲密。”
“诶诶制?”江明远喃喃自语。
他豁然开朗,“受教了。”
顾喜喜心下莞尔,出发前日,她就跟安庆和定下了全程AA制的约定。
起初安庆和还不理解呢,现在他倒是教育起了别人。
三人离开客栈,继续行程。
江明远只骑了一匹马,带着一包袱体己物品,一包袱应考要看的书本及文房四宝等物,算是轻装简从。
顾喜喜让他把东西放进马车里暂存。
江明远倒是没客气。
顾喜喜看了看宽敞的车厢,又邀请道,“车里地方大,子初兄何不上来与我同乘。”
就连安庆和也说,“你一介读书人,连日骑马肯定吃不消,还是坐车吧。”
江明远却坚决地婉拒了,“包袱脱手,我已经轻松许多了,实在不必坐车。”
“况且安老板亲自赶车,喜喜妹子是姑娘家,坐车应该的。”
“我若也坐在车里,对安老板就太失礼了。”
“不如我骑马跟车,路上与安老板闲聊也方便。”
安庆和看一眼江明远,对这个读书人多了些好感。
“你倒是个讲究人,那走吧。”
其实,江明远还有个理由。
男女三岁不同席,他与喜喜妹子同处车厢内着实不妥。
若沿途被人看见,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没什么,可对女儿家的名声只怕大有妨碍。
赶在正午前出了凤城,城外越走越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