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玖终于一爪子狠狠拍到西山的嘴上。
然后无奈地眼看着他鼾声如雷。
西山这一觉没睡多久，但睡得很沉很沉。
等他惊醒过来，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小时。
“呦，抽了。”
“嘘……我看看……嘿，真抽了，眼睛也睁开了。”
“梦游吧，我男人也经常这样，人睡着呢，眼睛睁开了。”
西山看到眼前出现一张巨大的蜡黄的脸。
他一下子惊坐起来。
厨房大姐笑道：“还真醒啦？不是被我们吵醒的吧？”
西山这才留意到，板车周围坐了十来个女人，都仰着脖子盯着他。
西山惊慌之余，忙低头去找西玖玖。
没有。
远处传来一声“汪”。
西玖玖从很远的一条长凳上跳下来，慢悠悠走过来，跳上板车。
“她们太吵了，我走远点。”西玖玖翻了个白眼，“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她们说小话声音那么大、嘴那么密，都吵不醒你。”
西山有些窘迫地扫视了一圈，立刻爬下板车，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裤就要走。
厨房大姐拉住他。
“兄弟，你去哪儿啊？大伙儿等你半天了呢。”
后面有人说：“刚睡醒，是小解去吧？”
“……”西山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大家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有要紧事，至于围一圈等着他醒嘛……
西玖玖冷笑：“你问问自己的嘴吧，说什么了都。”
西山不禁问：“我说什么了？”
大姐以为在对她说呢，笑得有些局促：“嘿，你刚才说能卖针线给我的。正好，姐妹们都想要买线轴，大伙儿拼一盒，分一分，能比零着买省一大半呢。”
西山嘴角抽搐：“我……我说的吗？”
大姐一脸正直：“对呀。”
西玖玖半眯着眼，阴阳怪气的：“对呀……”
西山回头看那一圈女人。
虽然因为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大伙儿几乎都面黄肌瘦的。但看胳膊腿就知道，瘦不代表没力气。
再看她们的眉眼表情，一个个都有一把子掐架时骑到对方头上的狠劲儿。
大伙儿都在紧紧盯着说话的西山和厨房大姐，一脸的板正。
看西山回头看她们，好几个人都笑了。
一个急性子问：“秀芳说，一个线轴就两分钱不到？真的？”
原来那厨房大姐叫秀芳。
秀芳大姐横了那人一眼，眼睛盯着西山，说：“哎还不知道呢，我也就是瞎猜的嘛。这多少钱，不还得等大山兄弟醒了给大伙儿算呢嘛。”
西玖玖空间里是有线轴的，颜色款式还不少，都是百田漾代销店里摸来的。
西山看她们已经谋划了一会儿的样子，自己也确实有，那也就不推脱了。
东西能有个销路就是好事。
这些妇女同胞跟刚才凑热闹买蛤蜊油的不是同一拨人。
买蛤蜊油的多是大姑娘、年轻媳妇儿，或者是年老的老妇人。
这些等着买针线的，都是中年妇女的样子，手指粗糙干裂，面色严肃不善，眼神警惕却又卑微。
都是操持家务、帮着家里拆东墙补西墙、努力维持一家人不饿死冻死的可怜人。
不管哪个年代，中年人永远是最不容易的。
有个女人走上前，把手里的一把谷壳塞进西山手心里：“小兄弟，你吃，拿锅烫过的，可香了。”
西山又想起顺男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叫的“小兄弟”。
西山把谷壳塞进嘴里嚼了嚼，香是香，但又苦又扎嘴。
他抻长脖子，拼了老命才咽下去。
大伙儿顿时哄堂大笑。那个女人笑道：“这嚼一嚼就吐出来呀，谁叫你咽下去的？”
西山也只得憨憨笑着。
西玖玖看着一屋子看起来不好惹的女人们笑得其乐融融的，心想：这小子还挺会逗主妇们开心的。
秀芳大姐亲热地拍掉西山身上的一点炒谷壳碎屑，问：“这线轴……？”
西山说：“哦，行，我放会计屋子了，我现在去拿。”
大伙儿互相交换着眼色，一阵激动。
秀芳是凑局的，主动领了服务大家的义务，立刻说：“我帮你去拿。”
西山扛起狗：“不用，没多少，姐你帮我理个桌子出来，等会儿给我用。”
“哎！”秀芳领了任务，精神更加昂扬了，“交给我吧！”
西山带着西玖玖躲进值班室。
卯生哥不在门口，已经挪到床上睡了。
西山一手捂着西玖玖的嘴，自己也屏住呼吸。
他知道东西琐碎，想找个编织袋装，西玖玖摇摇头，示意用不着。
她钻进空间，启用了一个自己最最最宝贝的麻袋。
西玖玖不懂针线活，但多少看双娣做过，双娣的针线盒东西还算齐全的。
西玖玖回想着，又结合自己记得的代销店柜台里的摆设，把那些针、线、顶针、小软尺之类的零碎东西都扔到货架上。
胡乱复制了一些，全部扫进麻袋里。
西山在值班室里傻乎乎站了一会儿，等怀里多了一个麻袋，他就静静退出了值班室。
西山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大步朝外面走。
西玖玖原本也挺开心的。
虽然西山说漏嘴，但还真招揽了一些生意。
西玖玖很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又能赚一点了，她当然开心。
她忍不住“汪呜”地嚎了一嗓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一沉。
“山砸，咱们刚才进那个房间，那男的有没有打呼？”
西山想了想：“那男的？卯生哥吗？打了呀，不然那黑洞洞的，我还真不知道有人躺在里面。”
“那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打呼吗？”
西山又想了想，脸上一白。
他跟西玖玖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卯生哥的打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在西山等西玖玖拿东西的那段时间，值班室里非常非常安静。
出来时，也只有门扇的木头榫窍轻轻扭动的声音。
西山只是慌了一下，就安慰自己：“应该没事，咱俩都没出声，他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西玖玖有点不放心，但事已至此，只能静待其变了。
她趴在西山肩膀上，望着这间屋子尽头的、小小的那扇门。
“他是个好人吧？都帮我们说话呢。”西玖玖说。
西山心里犹豫，还是说：“嗯。”
拐角一进厨房，西玖玖就把这个小插曲给忘了。
这些大姐们可太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