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看大妈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来，继续说：“假如他真上手抢，我孤身一人在他的地盘，我怕我到时候护不住。”
大妈一听，拍了下大腿：“没错！但凡是稀罕东西，都不能被他看到了，被他惦记上，你可得完。”
她笑眯眯地看着西山：“我看人从没走眼过，看你样子就知道是个明白人。”
大妈摘下袋子：“行吧，这袋子你拿走。你拿什么换？我看看。”
西山感觉手心里一沉。
他低头一看，忍不住嘴角一牵。
西玖玖没好气地说：“干嘛？汪！把它拿走，别脏了我的空间。”
西山很想说：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他不知道西玖玖能不能读懂他的眼神。
但西玖玖只是气鼓鼓地拍着那个罐子：哐，哐哐。
大妈听了动静，垂下头打量。
但凡能用这种罐子装的，都不是便宜货。大妈供职于供销体系里，当然门儿清。
“呦，这是什么？”
大妈又看了眼西山，怎么都不信他能拿得出好东西。
兴许是拿这罐子当饭盒、水缸什么的呢。
西山心里舍不得，但还是将手里沉甸甸的铁罐子递给大妈。
大妈双眼一亮：“菊花精？”
她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封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西山：“全新的？你确定？小伙子，这一罐可得十好几呢。”
西山把罐子放到柜台上，往大妈手里一推：“您拿着。”
大妈的眼睛又往门外看了看。
她把罐子往自己怀里一拉，那罐菊花精就很顺滑地跌进柜台后面，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大妈笑得合不拢嘴：“怪不得你不卖狗呢。出手可真爽利，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赚很多吧？三十块，也算不得多少钱哦。”
西山把西玖玖抱出来。
雪白蓬松的一大团。
大妈看狗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占有欲了，满是羡慕和喜欢。
“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狗，瞧这毛色，啧。”
西山抖开布袋子：“进去吧。”
西玖玖把头探进去，皱着鼻子：“汪，有菜味儿，呕。”
她打了个干呕。
西山看了眼铝制饭盒：“您那里什么菜？”
大妈以为这活财神又看上她的饭菜了，忙一边解牛筋绳一边说：“韭菜，搁了不少菜籽油呢。你吃点不？”
西玖玖四条腿都软了，跌跌撞撞跑到柜台最远端。
“呕。”
西山按住饭盒盖子：“不用不用。”
他看向小狗。
西玖玖摇着头：“我不进去，呕。”
西山无奈，只得收起袋子。
在大妈奇怪的眼神中，西山又开始搜索有没有能把西玖玖装进去的家伙什儿。
大妈眼力见十足，也替他找起来。
可实在没有更大更宽敞的袋子或盒子了。
大妈看西山为难，问：“要不？你把狗留我这儿？带着它去找吴老六，是真不妥。”
她看西山一副戒备的样子，笑道：“这你放心，把孩子存我这儿的都不少呢。咱们这是合作社开设的供销社分站，我有名有姓登记在咱们的服务手册里，别说偷你一条狗，就是这里少了一根针，我躲到天涯海角都会被逮回来的。放心吧，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了。”
西山有些为难地看向西玖玖。
刚才这位大妈提出要买狗，西山才猛地意识到，西玖玖的处境。
那个传说中求买小狗的可怜父亲，应该是对外散播了消息，许下了重金。
这两天，别的人劝他卖狗，他也只是拒绝就完事儿了，没有真当个棘手的事放心上。
可这位捧着铁饭碗的大妈都经不住诱惑抢着当二道贩子了……足以证明这条狗身上系着巨大的利益。
如此，他就不敢让吴老六再次看到西玖玖了，也不敢再这么让她晃着两条腿招摇过市。
他能想到的就是找个袋子把西玖玖遮起来。
可她不肯进去。
放在这里也是个好办法。
就像大妈说的，她也是半个公职人员，档案是登记在册的，不怕找不到她。
况且她虽然有心当这个收益不菲的狗贩子，但总不至于为了赚一次几十块，就把铁饭碗给砸了。
只是……西山担心西玖玖会害怕。
毕竟，他们俩好像从遇见开始就没有分开过。
大妈见西山在犹豫，压低声音说：“小伙子，你放心。我也不瞒你说，我如果要经手这条狗，那是冒着丢饭碗的风险的。但你看你给我的这罐好东西，我要处理它就容易多了。”
西玖玖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了。
她听明白了两个人在说什么。
她仔细打量那个大妈。
她比镇上供销社里的女营业员们要糙一些，但还是比田里的女人们精致多了。
西玖玖都目光落到大妈的眉心。
两道横卧的粗眉，眉心是一颗圆鼓鼓、透着黑蓝色的肉痣。
即便她吃韭菜，西玖玖竟然也并不讨厌她。
西玖玖“汪”了一声：“你把我留这儿吧。”
西山走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愿意留着？”
西玖玖环顾四周：“这也是个供销社吧，我可以留在这里学一学，咱们也要开供销社呢不是？”
西山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你觉得不对，就赶紧跑。你往大路上跑，找个草窠子窝起来……我尽快办完事。我一定能找到你的。”
西玖玖觉得他有点啰嗦：“汪，知道啦知道啦。要是这个小丫头想干坏事儿，我就狠狠咬她一口。然后撒丫子跑。”
西山回头看看大妈。
大妈又在打毛线了，斜着眼看着他们，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这年头怪事真多。没见过你这样的，跟一条狗都生离死别的。”
她快速戳了几针，放下，走过来。
“我说小伙子，你再不走，吴老六就要打中觉辣，他可是个昼伏夜出的黄鼠狼，睡觉时他从不应门的。”
她大剌剌地摸了一把狗：“要不你把菊花精拿走？等我把狗还你了，你再给我也成。”
西山拿起帆布包，把饭盒装进去，背在身上。
“这饭给我吃吧。菊花精你留着，我信你。”
说完，他拍了拍乖巧蹲着的西玖玖，快步离开了。
只剩下西玖玖和陌生大妈四眼相对。
大妈突然一脸严肃地站起来。
她在门上挂了个牌子，合上对开的木门，插上插销。
然后，她回头看向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