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路弥低头帮他系好衬衫的扣子，喉中涌上一股酸涩。
对外谎称他假死的时间里，罗曼去了沈一文那里，看翻译的进展如何。
沈一文的世界，时间过了好几年。
罗曼说她头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白发。
好消息是，沈一文推翻了之前古文字的翻译。
这一次，可以很确定，地狱之心的粘合剂，不是“人的灵魂”，而是“纯洁的灵魂”。
只要等着下一批玩家成功通关，她便可以一起回到公共休息区。
恶之主给的时间限制是五个副本，相比起来，他们的进展有些太快了。
成功修复地狱之心的那一天，他们两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这一晚，路弥在罗曼靠过来的时候没有躲。
自己主动变成了狸花猫的形态，任他抱在怀里，一遍遍温柔地抚摸。
次日，玩家聚集的时候，路弥顺理成章带着大家将梁麻风投了出去。
只是有新人，对于同样没有手环的“新人”罗曼，能在危险重重的鬼怪间活下来，惊叹不已。
吕和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是舔梁麻风舔得最厉害的。
“你说双面女孩吃了梁麻风，又被镜灵抓进镜子里……”
他指着路弥手里的木盒问，“那这是个凹槽装不满，怎么办？”
路弥：“本来就不用装满。”
要是这木盒必须把十个恶灵都收进去，镜灵就不会肯跟他们做交易，提供信息了。
而且，镜灵和凡凡的关系，一定和其他鬼怪与凡凡的关系有很大不同。
由于担心有人不听劝，会把镜灵给抓来，路弥拒绝了他们拿着盒子去抓鬼的提议。
自己和罗曼，一人使用一次木盒，将剩下的瓶女和画鬼收进了盒子里。
老奶奶仍然出现在了外面。
玩家靠近的时候，它紧紧攥着怀表，声泪俱下：
“已经三天了，你们怎么还没有找到我的孙女？”
孔素素心软，觉得老人可怜，想过去安慰它，却被尖锐的指甲划伤了手。
她急忙后退几步，张着嘴愣了一会。
这老太太看着人畜无害，却也在随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危险。
夜晚，路弥和罗曼站在房间的镜子前，互相看了一眼。
镜子没有出现迷惑人的景象，镜灵的确无心再害他们。
为了防止走散，他们牵着对方的手，一同踏进了镜子。
路弥感到脚下出奇地轻盈，仿佛重力失去作用，在太空漫步。
一睁眼，面前仍然是玩家初入时所见到的景象——这栋居民楼。
不同的是，这栋楼前没有嚷着凡凡在哪里的老奶奶，本身也还没有那么破旧。
楼里传出人声，不时还有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在他们身边来往。
一个画化着浓妆的女人，打着电话直接从他们身体里穿过去：
“凡凡，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你住哪户来着？我给忘了。”
这低沉雄浑的声音一出来，路弥才意识到他是男的。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听不清，他和罗曼快步跟上。
前面的人身姿扭得十分妖娆，身上也有一股烟味，路弥想不明白四年级的小女生凡凡怎么会跟这样的社会人士有牵扯。
男人走进电梯，按了十楼的按键。
翻盖手机放进口袋里，他捏着鼻子，一手扇扇空气，嫌弃地“嗯”了一声：
“这里一股子怪味儿，住在这样的地方，她怎么好意思邀请我过来？”
话是这么说，电梯停下后，他一路看着门牌号，走到最里面那间屋前停下。
“1004，就是这了。”
他敲门的时候，路弥也看了一眼门牌。
这儿布局和镜子外的大楼十分相似，但还是有暴露之处。
比如，门牌号明明是4001，男人却若无其事地念成“1004”。
门开了，门后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留着厚厚的刘海，未施粉黛。
路弥默默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蓝底照片。
不是十岁的小女孩，但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站在他们面前这个，看到男人的一瞬间，表情流露出几分雀跃，而非照片上那副怨气满满的样子。
“你、你来啦，进来吧。”
男人走进去后，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邱不凡，你的家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邱不凡忙着给他倒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
男人却很直白：
“家徒四壁。”
邱不凡倒茶的姿势一僵，勉强笑笑，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搬来……才两天……”
“你能戴那么名贵的表，住这儿是为了体验生活吗？”
“表？”邱不凡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银色的表，“这是隔壁班一个男生送我的。”
“你不会连这表都不认识吧？”
男人“啧啧”摇头，“在自己家还穿校服，果然没什么钱。这么说，我跟你要的礼物，你也不会给了？”
“礼、礼物？”
邱不凡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我以为你开玩笑的，那个化妆品太贵了……”
“开玩笑？！”男人又怒又惊，“怎么可能在化妆的事情上开玩笑？”
他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快步靠近，捏着女孩的双肩，“人要是不美，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你看看你，”他边说边指，“塌鼻子，小眼睛，脸还这么大。我要是你，就把这两边多出来的部分给割掉，给鼻子做个假体。每天不化妆绝不出门……”
邱不凡眼中的震惊，渐渐转为难过。
被人这么说，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诶你，哭什么啊，”男人说，“振作一点，没钱买化妆品就想办法搞钱，你刚刚说的那个男生，家里肯定有钱，你去勾引勾引他……”
“我长得这么丑，他不会喜欢我的。”她越哭越伤心了。
路弥真想给那个满口胡言的男人邦邦几拳，明明，邱不凡的长相就是普通人，稍微收拾齐整就很好看。
之后发生的悲剧，跟这人脱不了干系。
“他要是对你没意思，为什么给你送表？”
“因为他打篮球把我的表砸坏了，就把他自己的赔我了，说他正好准备买新的，我没想到……”
邱不凡抽抽搭搭，再也说不出话。
“好了别哭了，”男人安慰道，“哭得可丑了。”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给出建议，“我看，你要不把那面镜子给卖了，像个老古董。”
他指着的，是立在墙角的那面半人高的镜子。
盖着它的白布被扯下了一小部分，半遮半露，镜面冰冷地反射着午后射进屋里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