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前朝有桩惨案,再嫁的母亲偕同后夫,意图杀死与前头那个留下的拖油瓶儿子,后夫拿着绳子去绑杀时,儿子拼命挣扎,只求一条活路。
待后夫体力殆尽,换母亲上前握住麻绳杀子时,儿子看到亲娘握着麻绳,便再也不挣扎了。
何五妈眼角坠下一滴泪。
这滴泪砸地的声音,比刚才所有的哭号加起来,都大。
彩襟没说错。
如果是彩襟亲自动手杀她,她也会一动不动地安静等死。
但是为什么?
何五妈眼中涌出两行血泪:“为什么?”
她不解。
“彩襟啊...你为什么要杀我呢?我什么也不会说啊...我们从樊楼那见不到光的地方爬出来,你娘死得早,老鸨把恩客给你娘的金银珠宝收回去了,你靠在许婉婉房间卖酒过活,我靠给你卖的酒里掺水赚差价...我们两个当初唯一的心愿,只是活着而已...”
“你闭嘴啊!你闭嘴!”祝氏彻底慌了,转头向山月阴冷道:“把耳朵蒙上!”又转回身伸出手将何五妈猛然拉拽一把,语声带了讨好:“好了好了,待回去我再同解释这只玉瓶——原只是想放在身上防身,未曾想过要杀你,你务必要信我!”
何五妈呆滞地眨眼睛,眼神无法从地上那只玉瓶移开。
柳山月那个贱人喂她毒酒,她能掀翻!她不喝!
但这只玉瓶...
彩襟的一丝一毫,她都一清二楚。
这只玉瓶,必是用以装毒药的。
彩襟来看她,手里攥着毒药...
一连十几日的惊惧与孤寂尽数冲上脑额,极度悲伤之下的迟钝,就像一把快刀磨刀霍霍去它该去的地方。
何五妈将祝氏一把推开,嘴角嗫嚅,口中接着先前的话,继续呢喃:“...你运道很好,你来葵水之后,老鸨便要将你挂上牌子卖钱,祝家就找上门来了,要把你认回去,去顶替祝映龛...“
祝氏一声哀嚎,冲上前去,企图将何五妈摁压住。
山月不动声色地将祝氏双肩摁下,死死摁在椅凳之上,埋下头,语声轻柔地耳语:“...真是个好故事,您熬了这么些年,从樊楼出身到在京师手眼通天,您很得意吧?”
祝氏瞪圆双眼,喘着粗气惊惧地看向山月:“你...你,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是谁不打紧。”
山月笑着摇摇头:“现在,我只想把这个故事听完。”
一只染着丹蔻的食指在红唇之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只手紧把住蝴蝶骨刀,刀刃贴住祝氏的后背:“所以,还请您别打岔了。”
把所有舞台都留给何五妈。
毕竟观众,不止她一个。
祝氏感受到后背的寒意,全身僵得发冷。
何五妈仍在絮叨:“...那时候祝映龛已经不行了,每天靠参片吊着一口气,但她还有个好前程在跟前摆着呢,祝家放不过,就拿你当备选...咱们两凑一块猜了许久,还是你聪明,猜出了祝家的用意...你怕祝映龛吊着气就是不死,你还用了巫蛊娃娃,每天咒她每天咒她...还借着侍药,每日给她减药量,明明一碗的量,你只给她喝半碗...”
山月感到一股绝望的窒息感从西侧扑面而来。
“我们以前明明那么好!”
何五妈脸上都是血泪:“你杀人,我递刀,你作戏,我敲鼓,你要攀住最后的机会,我便让你踩在我肩膀向上爬...为了你,彩襟呀...为了你,甚至,我还,我还,我还千里迢迢到京师来帮你扫清障碍...苏氏,苏氏那个病秧子...”
“砰唰!”一声巨响!
西侧的空心砖墙猛地出现一扇隔门!
门被人以内力冲撞破开!
残破的木屑与木架子散落一地!
门后其人,一前一后站立。
前者为一身玄色劲装、单手背刀的不孝鸟薛枭;
后者为双目赤红、双拳攥在胸口、捶胸顿足的当朝三公之一、太子太保薛长丰。
祝氏全身筋皮都在抖。
山月适时俯身,贴耳一语:“噢,忘了告诉您,还有人听着呢——您好好想想,此屋无窗,既然东侧有暗门,那么西侧,凭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