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美丽的、蔚蓝色的水晶玻璃球曾经是这个宇宙间最强大种族之一的摇篮,她如此无私而慷慨地奉献出了自己全身上下的几万分之一的资源,为人类能够长大到能够在宇宙间步履蹒跚保驾护航。
不同于很多现在星网上流行的网络文学中对于其故乡的描述,这颗美丽的星球在人类广泛移居到其他星球——失去了她那破坏力同创造力一样非凡的孩子们后,这位母亲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逐渐恢复了她的元气。
“我还以为……”
托奈莉并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去观察一颗行星,却不知为何在看到这颗星球时却格外投入,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动令她难以移开自己的视线。
——就好像那也是她的母星一般。
这孩子的面容在不知不觉间实在过于靠近了眼前的玻璃,但她自己却没有察觉、直到到自己的鼻尖撞上了表面,冰凉而无机质的触感让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我以为……她,她已经毁灭了。”
——不是总有这样的桥段吗?来自大文明时代的主角在一次意外后像是被树脂禁锢的昆虫一般,不慎一睁眼后全须全尾地来到了这个时代。而这种故事里,大多会在最开始发现自己的故乡已经毁于一旦而猛然惊醒、从而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这种说法流传甚广,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桥段实在好用、亦或是能借此凸显主角的背景高贵(或许也有银联邦并不希望过多的游客来到这颗星球的原因),以至于托奈莉甚至在最开始真的那么以为了。
这一想法很不客气地让她得到了来自自家“监护人”的一个优雅的白眼,西尔维亚也随之起身站在了窗舷前,透过明亮的玻璃深沉地看着——那个她曾经以为永恒的家乡、最后却毁于一旦再也无法回去的地方。
时光如此残酷地抹去了一切,像是曾经名为“人类”的蚂蚁从未在此留下过一丝一毫的印记。
“……说不定呢,这也许就是人类这个种族的傲慢。”总是过分地夸大自己的力量,却从不屑于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他们曾经对这颗星球所做的一切——那些宫城楼阙、那些琅台水榭,都在几千年的时间里被抹消得一丝不剩,只余下漫天风沙还在空中呼啸,不知向何人诉说着这过去一切的故事。
一片沉默中,航空港人工智能系统声音响起。
『权限认证完成,验证通过,欢迎您回到地球,普蒙托利阁下。』
*
“在大文明时代人们就似乎饱受房价高昂的苦楚,但是很遗憾,在几千年后这颗星球的房价依旧高高在上——哪怕此时绝大多数人类已经移居其他星球。”
这颗星球目前总体规划方针为尽可能依其原本生态系统还原,所有的发展计划都尽可能不伤害其本来的原始环境。
这当然很好,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就是在说明地球目前完全不欢迎人类的打扰——“别说现在真正意义上寸土寸金的价格,单就只是拿到地球的居住许可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而普蒙托利家族算是少有能够有资格定居在地球上的几位联邦政府权贵之一。
小孩狐疑地将目光从各种精妙的生物身上转移到西尔维亚身上,西尔维亚微妙地挪开了视线。
“……不过这一点应该主要去感谢克雷尔就是了。看来在这个完美到不可思议世界线里,这家伙还是成功地在政府谋求到了一个不错的位子。”
她们没有选择直接用穿梭枪来到这颗星球,是因为西尔维亚直言自己不想在这种时候被银联邦抓到非法入境的把柄;而现在都下了飞船,这个从来不肯多走一步路的家伙居然能够一路步行前进……简直都要把“反常”这两个字写到脑门上了好吗?!
托奈莉再次偷偷地看了一眼西尔维亚,发现这人居然真的没什么自觉后,又努力把自己的疑惑咽了下去。
如果说多走路还算是监护人让自家小孩多接触接触大自然(……)的话,这种莫名其妙地突然开始没话找话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惊悚。
不知道这人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属性,明明按照以往总是在cosplay(角色扮演)一样地高贵冷艳不理会任何人,现在却一直在喋喋不休,连词汇都说得烫嘴似的飞快。
托奈莉摇摇头。
唉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JpG
*
此时正是新年之际,白雪飞舞、银装素裹,松软的小雪轻薄地铺在地上,女孩踩上去时还会发出轻轻的“嘎吱”声。
像是踩在一块柔软的地毯上。
远处,一栋偏老式的房屋内,壁炉火光与松枝香气交织,银器在烛光下闪烁,长桌铺就的亚麻桌布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银制餐具,墙壁上内悬挂的各种圣诞挂饰与摆放的圣诞树更加营造出了一种温馨的节日氛围。
这家的东道主虽名义上是摆桌请客,实际上却也算是家宴,因此满屋子里每一个受到邀请前来的普蒙托利也在这一日乖乖地放下了他们曾经几乎手不离的书本、论文、资料,撸起袖子主动走进厨房或是拿过配饰开始帮忙做事。
——如果能够将每一个普蒙托利的头脑都运用到同一领域会发生什么?
这个曾经只在某些人不切实际的期待里才会出现的情况在这个小小的夜晚里达成了现实——半晌时分,一道道菜肴如同流水一般从厨房被普蒙托利们端了出来,从开胃的烟熏三文鱼到金黄酥脆的烤火鸡,从蔓越莓酱到松露土豆泥,每一道菜肴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哇哦,我们居然做了这么多吗?”
其中一个年纪看上去小点的孩子惊喜地拍了拍手,另一个普蒙托利神色肃穆地将手中的盘子小心地放在了桌上,才直起身回答了他的话:“不算多,今年来的人格外齐。”
生育率的严重下降所带来的社会副作用之一人情寡淡也让普蒙托利家很少能够在新年凑齐全体成员(毕竟大家基本上都各有各的事情,而仅仅只是共享一个姓氏似乎不能构成他们亲如手足的必须条件),但是今年却难得能够济济一堂。
——为什么?
此时,厨房里正飘来肉桂与丁香的暖香,金黄的酥皮在烤箱中膨胀,表面泛起细密的气泡,油脂滴落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蔓越莓酱在瓷碗中泛着宝石般的光泽,糖霜在表面凝结成细小的晶体。
而在同一时刻,烟熏三文鱼被细心地摆上骨瓷盘,其边缘因为高温的烤制而微微卷起。松露土豆泥盛在银质餐碗中,热气蒸腾,黑松露碎屑如星屑般洒落。
心里再一次规划好今晚晚宴上的一切流程,放下盘子的那位普蒙托利郑重地理了理自己的领结,怀揣着期待与希望地对着另一位说道:“嗯……就像你知道的,虽然位高权重的那位咱们今晚无缘得见,但我们却能够见到那一位——”
“谁?”
似乎被对方的迟钝给烦的心头冒火,这位普蒙托利在壁炉火焰的烤炙下脸颊上甚至泛起了激动的红晕:“诶呀,就是那一位伟大的、传说中的那位阁下——
西尔维亚.普蒙托利!”
同一时刻,门外传来一声门铃的“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