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遇到周宁,客印月肯定会把所有心思都用来争夺朱由校的宠幸,后宫必然会被她搞得鸡飞狗跳。
但现在情况变了,虽然她仍旧要想办法巩固自己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却不再刻意去针对那些嫔妃,只因她将周宁视作了她的归宿。
当然,要是有人敢主动招惹她的话,她一样会不择手段的报复回去。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诺大一座皇宫不会因为客印月变安分就平静下来,想要争宠的女人还有很多。
比如慧妃范氏和成妃李氏,她俩的侍寝次数远多于其他嫔妃,难免会以为自己深得圣宠,便有点忘乎所以,因而时常在朱由校面前发几句牢骚。
这些牢骚也没有明确的指向性,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日常的花销用度不足,或者抱怨太监宫女伺候不周,看起来似乎没啥要紧的。
朱由校又很实诚,要么命人把太监宫女打一顿,要么转头就吩咐魏忠贤给两位爱妃增加用度,总之简简单单就解决了。
问题是琐事就真的简单吗?
本来嫔妃体罚太监宫女在皇宫里司空见惯,通常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天启年间比较特殊,打狗还真得看主人。
嫔妃包括皇后在内,身边多多少少都安插了几个客印月的眼线,这些眼线挨了打自然要告状。
一次两次告状可以忍,告得太多就不能忍了,否则人心一散,队伍没法带。
范氏和李氏的年纪还小,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属于半大孩子。
她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愚蠢,还以为身为“小主”就可以肆意惩处奴婢,殊不知蝼蚁也有咬人的时候。
有些道理必须通过足够多的经历才能参悟,可惜皇宫不是一个适合总结经验教训的地方,再小的过失都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再则增加用度就是从客印月和魏忠贤的口袋里掏银子,别的嫔妃都够用,凭什么轮到你们二位就不够啦?想找茬儿是吧?
当着皇帝的面,银子肯定要给,只不过事情不会就这么了结,等到秋后算账之时,连本带利全都得吐出来。
如果说上述情况还只是小问题,不足以立刻撕破脸,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把客印月彻底惹毛了。
事情是这样的:
朱由校过生日,把几个老婆叫到一起吃顿寿宴,客印月自然也参与其中。
席间的气氛很融洽,大伙儿边吃边聊,没有平日里那么多规矩,就像寻常百姓的家宴。
谁知几杯酒下肚,范慧妃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点评了一下菜品,关键是她对炸土豆条很不感冒。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道菜是谁做的,也没有恶意贬低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
但在客印月听来就觉得异常刺耳,犹如被啪啪扇了两耳光。
要知道她不仅是朱由校的奶娘,还是厨娘,朱由校吃她做的饭菜吃了十几年,从未抱怨过一句,想不到今天竟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鄙视了。
这种感觉就像母亲精心为儿子做了顿饭菜,儿子都没说啥,媳妇却抱怨饭菜不合胃口,做母亲的不窝火才怪。
可这还没完。
寿宴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朱由校已经有些醉了,便把老婆们送的礼物一件一件拆开来欣赏。
为了表现自己对夫君情意至深,皇后和嫔妃都选择亲手制作礼物。
张嫣送的是一个精致的荷包,上面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良妃王氏送的是一张绣着“凤穿牡丹”的丝帕,纯妃段氏送的是一双绣花棉袜……
范慧妃的礼物最难得,竟是一件绣着龙凤图案的夹袄。
朱由校越看越喜欢,乐呵呵的问了一句:“慧妃,这真是你亲手绣的?”
“回万岁,是妾身亲手绣的,但妾身也是跟别人学的。”
“哦?跟谁学的?”
“杨太妃。”范慧妃答完,羞涩的低下了头,粉嫩的脸蛋儿上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
她的确是跟杨太妃学的,还顺带收了杨太妃二百两红包,当然要把实情讲出来。
客印月微眯双眼凝视着范慧妃,嘴角不自觉地扯了一下,心头已然打定主意。
宫里姓杨的太妃只有一位。
……
天刚黑不久,寝宫内传出阵阵女人的呜咽,凄婉而哀伤,闻之心碎。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凌乱无序。
太监端着一盆热水慌慌张张跑到门边,唯唯诺诺道:“万岁爷,热水来了。”
“放桌上。”
“是,万岁爷。”太监放下脸盆,连忙躬身退出房间。
朱由校拧干毛巾走到床边蹲下,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来擦擦脸。”
“谢…谢…万岁爷。”客印月抽泣着接过毛巾,却没有擦脸,任由泪水滑落。
“朕也没有说你做的菜不好吃呀,你不要胡思乱想。”
“奴…奴婢…不敢,都怪奴婢不好…扫了…万岁爷兴致。”
客印月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好像她真犯了大错似的。
朱由校哪见得这副情景,忍不住肃声道:“慧妃是太过分了,朕会训斥她的。”
“万岁爷不要,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一定是奴婢有什么地方惹慧妃娘娘不高兴了,她才会…呜呜呜…才会这样说。”
“别瞎猜了,你怎么可能惹到她,她今天应该只是无心之语。”
客印月低着头幽幽道:“奴婢不该处罚杨太妃的贴身侍女,或许慧妃想警告一下奴婢。”
朱由校的脸色一沉,猛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来人。”
“万岁爷。”
“立刻去把杨太妃的贴身侍女给朕绑来。”
“是,万岁爷。”
“慢着,你去问杨太妃,她有没有教慧妃刺绣?”
“是,万岁爷。”
朱由校重新走回床边,温言细语道:“印月,朕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别哭啦。”
“谢万岁爷。”客印月这才拿起毛巾擦眼泪。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杨太妃的贴身侍女彤儿被押到了殿外,太监随即来到门边通报:“万岁爷,人带来了。”
朱由校头也不回的冷声道:“先打二十大板,给朕着实打。”
着实打的意思就是往死里打,别说一个宫女,哪怕一条精壮的汉子也未必扛得住二十大板,打完差不多也该歇菜了。
客印月怎么能让这个宫女死呢?她还得从宫女口中获取更多关于慧妃的“罪证”。
“万岁爷,奴婢想求你件事。”
“什么事”
“能不能把人交给奴婢处置?”
“好吧。”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客印月起身施了个万福。
朱由校笑着点点头,又追问道:“印月,你院子里的暖阁建好了吗?”
“还没,周主簿说等他回来用水泥建。”
“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