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巷里全是小门小院,不算是什么黄金地段,可也不差。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小有资产的商人和又或者是像马步飞这样的基层官员。
远远看去,黑烟已经弥漫而上,空气中弥漫着猛火油燃烧的独特糊味。
“遭了!那就是我家。”马步飞大叫一声,便冲上前去。
马步飞家的院门此时已经烧了起来,整个门框好像一道火门。
他全然不顾危险,硬着头皮冲进了院子里。
“娘子!娘子!”
马步飞一门心思都是怎么把娘子救出来,来不及做任何的防护。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一头扎进燃烧的房子内。
火焰是逼人的,人本能总会躲闪。
可马步飞此刻的本能是救出妻子,透过层层的火焰,他发现娘子躺在了地上,大概是被困在房中,终于窒息晕倒。
马步飞冲上前去,试图背起娘子,然而此时他的体力已经被大火燃烧殆尽。
喘不上气,用不上力。
“娘子,醒醒!”
娘子无动于衷。
马步飞嘶喊着,迸发出体内野兽般的凶猛。
他背起了娘子,发疯一般地冲出去。
真金在院子外面也听到了这一声嘶吼,赶忙冲进巷子迎接。
马步飞冲出了火场,不过他也晕倒在了地上。
昏迷中,火焰仍然在马步飞的脑子里窜来窜去。
这让他想起了汴梁大火,满眼都是火焰,充耳都是哭喊。
他还看到了张小凤,张小凤家已经烧成了一团密不透风的火球。
张小凤像野兽一般冲进了火场,抱出了他的娘子。任凭张小凤怎么呼喊,可是娘子没有任何回应。
他依稀记得,张小凤看向他的时候,眼睛猩红,充满了仇恨与杀意。
张小凤仿佛对他说:“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耽误了救人的时间,是你只知道听命于贪官污吏,是你这个狗腿子,害了我妻子,害了街坊百姓们的性命。”
那一眼,马步飞至今难忘。
往事历历在目,当马步飞看到娘子躺在火中的时候,这一切的记忆全都复苏了。
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他只是不愿意想起。
一盆冷水浇在了马步飞的脸上,他长吸一口气醒了过来。
恍惚了许久,他才分辨出眼前的世界,是现实,不是噩梦。
真金轻轻地拍着马步飞的脸道:“马巡使,醒醒,醒醒!”
“娘子!我娘子呢?”马步飞醒来之后,便找娘子。
娘子还在昏迷,大夫已经诊治完毕了,娘子的胳膊烧伤了,此时刚刚上了药。
马步飞看着娘子的胳膊,愣住了。
整条胳膊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处好皮,马步飞不忍心看,可是不得不看。
娘子是他的心头肉啊。
“我娘子怎么样了?”马步飞向大夫追问道。
大夫叹口气道:“气息不太平稳,不过暂时应该没什么什么大碍,外伤大于内伤,我已经用了药,不妨应该等等就会醒了。”
马步飞六神无主,好似一个空躯壳。
花梨巷的火还在烧着,目前已经有三处院子起火,张择端带着潜火军的人来了,黄判官随后也已经赶到。
救人,灭火,是现在的头等大事。
真金也被火烧红了眼睛,说道:“马巡使,你给我站起来,是个男人就给我站起来,火还烧着呢。”
马步飞站了起来,他双眼中映射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像一个傀儡尸身,走上前去,与火神战斗。
此时,仿佛不是大脑在指挥他,是本能。
火是三个时辰后才被扑灭,这次的火灾,烧毁了花梨巷十三间民房,算上马步飞的娘子在内,伤了九人,死了一人。
火烧无情,四处夺命。
死的那个人是在春和酒楼跑腿的小哥,平日里负责送菜上门。
他是刚接到了花梨巷的单子,没想到送完饭菜之后火就烧了起来,最后他没有跑出来。
小哥本不是花梨巷人,生命却被夺留在了花梨巷。
命运无常,火更无常。
灭火之后,真金展开了问询和调查。
这次的火灾发生在白天,说明纵火犯已经丝毫没有了顾忌。
白天有很多人看到了起火的过程,先是马步飞家先起了火,之后骤然扩散到了巷子里的其他人家。
据人说,火势扩散极为迅速,是猛火油没错了。
可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并没有人看到是谁纵火。
黄判官蔫了,他一肚子火,本来是冲着马步飞的。
这下看马步飞家都烧了,也不多说,他又对马步飞说道:“等你娘子醒了,我们还要问话。要知道火是从你家里烧起来的,你家娘子或许看见了纵火犯的长相。”
马步飞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随后黄判官带着人去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去了。
天色将晚,众人四散而去。
马步飞无家可归了,他也不愿意随黄判官去。
真金说道:“马巡使,跟我回潜火军营吧,军营不大,给你和娘子找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可以。”
马步飞点了点头,又对昏迷的娘子说道:“娘子,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