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妙筝的脸上果然浮起红云,却反手轻拍了一下闵妙笙的手背:“你这丫头,今日对我贫,来日轮到你,瞧你还贫不贫!”
闵妙笙哈哈一笑,心中却闪过一瞬惶惑。
来日,她的来日吗?那会是,和谁的来日?
这时,闵嘉音走向了挂起的嫁衣旁。大气的绿色礼服,下摆用金线细细绣着如意云纹,似有流光缀在锦缎之上。
闵妙笙的目光不自觉地飘过去,最终落在华丽的霞帔上,赞叹道:“大姐的礼服实在漂亮,大姐穿上必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闵嘉音接道:“那是,大姐本就端秀,这样的礼服最衬大姐,大姐必然是这大雍最美的新娘!”
闵妙筝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婢女便报刘娘子来了。
刘氏走进来,手中拿着个红漆的匣子,面色说不上多喜悦,嘴角却是松弛的。
“几位姑娘都在说话呢?大姑娘,明日你便要出阁了,我这个做小娘的虽然担不得大娘子的职责,终究是你的长辈。这匣子是做爹娘的都要给出阁女儿的礼物,但不便作为添妆之礼……”刘氏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总之,大姑娘收着,待洞房花烛夜时再打开便是。”
闵妙筝的脸蹭地红了,闵嘉音和闵妙笙虽不知匣中是何物,看着刘氏和闵妙筝异样的反应,脸上便也都红了起来。
“好了,三姑娘和四姑娘别留得太晚打扰你们姐姐休息,明日新娘眼下要是有青影,可就不美了。”
闵妙筝忽而欠身行礼:“多谢娘子。”
这礼本该是对母亲的,称谓也非小娘。
刘氏一怔,忙把闵妙筝扶起:“你……你们再说会儿话,我先回去了。”
闵妙笙先是不解,话还没问出口,却突然被触动了。
“大姐,你……”
闵妙筝温柔笑笑:“这些年小娘不曾苛待我们,她为了闵府也已倾尽了所有。我就要出阁了,最后给小娘一丝体面,就当是对她的感激吧。”
说罢,她又拉过两个妹妹的手,细致嘱咐起来。
“你们与我说了许多嫁入侯府后如何,我却还没叮嘱过你们什么。四妹,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却有愧于郑小娘,有愧于你。我过去养在大娘子膝下,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却也忽视了你太多,如今竟觉得自己丝毫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本性纯良,心直口快,有着本不会出现在庶女身上的骄傲。生在闵府,你是幸运的,父亲与你的嫡姐从不曾因嫡庶之分而苛待姐妹,你也可再过几年还算自在的闺中生活。我希望你能一直快乐,平安,与三妹好好相处。”
闵妙笙本来觉得与闵妙筝不过是彼此还算看得顺眼的姐妹,并无太深的情谊,此时方觉血脉中的亲近在涌动。
她将水汽从眼眶中挤出,笑道:“好,大姐,我会好好生活,不让三姐操心。”
闵妙筝又转向闵嘉音道:“三妹,你年纪虽比我小,却比我成熟太多,也过早地扛起了太多责任。我知你有时也是身不由己,却还是希望你能活得更舒心些,不必竭尽全力去周全所有人,而是能坦率地听一听自己的心愿。”
闵嘉音垂了垂眼眸,又抬头望向闵妙筝诚挚的双眼,点头道:“好,大姐,会有那一天的。”
闵妙笙握住了闵嘉音另一只手,对两个姐姐笑道:“大姐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三姐。”
三姐妹一直聊到眼皮都抬不起来,闵嘉音和闵妙笙才依依不舍地回房。
天明时分,靖北侯府中,一身皂衫清贵隽秀的赵则熹持酒欲拜赵则阳。
赵则阳侧了侧身,待赵则熹拜毕,便将人扶起。
“虽说长兄如父,但长兄终究不是父亲。”赵则阳帮赵则熹整了整衣冠,笑着代父亲嘱托道,“厘尔内治,往求尔匹。”
赵则熹再拜,毕恭毕敬道:“敢不奉命。”
到了黄昏时分,赵则熹依礼来到闵府,拜过闵家祖先与闵谦,闵妙筝亦饮下酒,用过馔,两个新人终于见了面。
只是一眼对视,二人便齐齐红了双颊。
这边礼毕,赵则熹率先回府,再将闵妙筝迎入侯府。
待所有仪式结束,新人才得到了在洞房中独处的时光。
见赵则熹回房,闵妙筝第一反应是上前关切他的身体:“今日仪式辛苦,你可觉得劳累?”
赵则熹顺势揽住了闵妙筝的腰,神色是闵妙筝从未见过的情意绵绵。
他附在闵妙筝耳边低声道:“娘子医术精湛,将我的身体照顾得很好,我还不觉得累。”
话落,闵妙筝只觉耳垂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她亦抱住赵则熹,声音有些羞怯:“昨日……昨日家中长辈给了件东西,说是洞房前看的……”
二人相拥着打开匣子,顿时觉得房中空气都燥热起来。
“筝儿,我……可以吗?”
闵妙筝本欲抬手捂住眼睛,一扭头却撞进了赵则熹深深的眸光里。
心潮在一瞬间轰响,闵妙筝仰起头吻上了赵则熹的唇。
龙凤喜烛的微光不断摇曳,大红喜帐却晃得比烛光更加厉害。
已是二月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闵妙筝和赵则熹蜜里调油地过了几日,闵妙筝回门那日,闵家人见二人亲密无间,都安了心。
才回过门,闵妙筝和赵则熹这对新婚夫妇便又去参加了闵如筠和汪振鹭的婚礼。
闵家姐妹作为新娘的近亲都受到了邀请,而汪府那边宴请的除了至亲好友,亦有高官重臣。
席间,作为新郎的汪振鹭需向宾客敬酒,闵妙筝尤其留意闵嘉音的反应,见她神色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
闵嘉音其实一直悬着一颗心,非是为自己,倒是怕汪振鹭在某些事上执拗得像他祖父。所幸汪振鹭也一直神色从容,得了满座宾客的盛赞,闵嘉音才放松些许,再次将欣赏的目光投向汪振鹭。
不得不说,汪振鹭是闵嘉音见过最俊最迷人的新郎,而曾与汪振鹭并肩在宾客面前走过的闵如筠,亦是美丽不可方物。
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闵嘉音正看得出神,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闵姑娘,赵某敬你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