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晋军的退却,鲁军的各路大军也开始快速南下,一路收复先前丢失的领土。
一路上又是一片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派头,原本按照两边交战的惯例,在放弃某一地时都会强迁当地百姓而去,美其名曰徙民。
也可算作是一种坚壁清野的方式,当初十年前周珏在西北与党项人交战时便如此干过。
如此行事,一方面不让敌军快速消化新占领的土地,另一方面是填补己方的损失,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这次因为鲁军来的太快了,晋军转进如风,这才叫当地留下来些许炊烟。
要说对于王师归来最为开心的人,当数那群被打为通鲁的当地豪族了。
他们兴高采烈站在队列的最前面,全然忘却了当初是谁跪在晋军面前哭天抢地地说自己是冤枉的。
周珏与庞婉兮骑着马并驾走在队伍前方,便见一个当地豪族的族长正捧着鎏金酒樽往周珏马镫边上凑。
周珏微微一笑,并未接过酒樽,“本将还有军务在身,这酒便免了。”
那豪族族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笑容,连连点头:“是是是,周将军军务繁忙,我等自当理解。”
“我听闻当初晋军打过来,尔等五家因为我大鲁守节,受了不少委屈。”
听周珏说这话,那族长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是,是将军说的没错。”
说着他又侧过身,指着身后几个低着脑袋,深怕被人看到的家伙,如同那寻夫子告状的童子,开口道:
“就是他们几个,当初晋军压境时,他们可是积极得很,给钱给粮就差把家中的那些个内子送给晋军了。”
周珏闻言,目光扫过那几个被指认的人,他们顿时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便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家产充公,同时将此事记入本地县志,尔等五家举报有功,也算让你们一并沾沾光。”
那几个被指认的人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哀求声此起彼伏。
“将军饶命啊,我等一时糊涂,还请将军网开一面!”
“家产充公我们无话可说,但求将军不要将此事记入县志,让子孙后代抬不起头啊。”
“带下去,按军令行事。”周珏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几名鲁军士兵上前,将那几人拖了下去。
那豪族族长见周珏如此果断,他连忙跪倒在地,感激涕零道:“多谢周将军明察秋毫,为我等主持公道。就是我等被抄没的家产.....”
周珏可没兴趣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摆了摆手,开口道:“至于那些事我便管不上了,待日后朝廷的官员来了再说吧。”
周珏则不再理会他,这县志一写此人身上便被打上了鲁朝的印章,作为一枚棋子,他的使命在指认那些投靠晋军的豪族后便结束了。
他身边有庞婉兮这么个男装丽人,自然不想多看这个糟老头子一眼。
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的节奏,庞婉兮轻夹马腹与周珏并行,压低声音道:
\"那老狐狸献上的酒樽内壁刻着司马氏的蟠螭纹,方才若是接了......\"
周珏嘴角微扬,马鞭虚点前方城楼:\"看见雉堞间的青苔了么?晋军撤走不过七日,这些附骨之蛆倒是生得快。\"
这些家伙都是这般模样,对于他们而言头顶上坐着谁并不重要,他们依旧坐在哪才重要。
所以周珏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太平道在淮河流域种下的萌芽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如今这些世家大族上面是周珏的人,下面也是周珏的人,可以说周珏想让他们摆何样的姿势,他们就得摆成何等模样。
这些天周珏带着大军一路走来都是如此,那些个投晋的一律抄家灭族,家产充公,周珏相信那些太平道出身的官吏会帮他处理好这些的。
至于那些被晋军抄没了家产的豪族,周珏也并未打算轻易放过。
他深知,这些豪族虽然此刻表现得忠诚,但他们的忠诚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一旦形势变化,他们很可能再次倒戈。
所以那些被收上来的土地,他一亩都不打算还回去。反正这些地是晋军抢的,他们想要就去找晋军啊。
而这些地周珏不打算空着,除去分些给百姓外,他还会在稍后上表朝廷分给那些有功的士卒。
大军在徐州的军营中暂作歇息,这也是当初定域军成军的地方。
军营中一个兵士戳了戳一旁同袍的臂膀开口道:“你听说了吗,将军说明天要在校场犒赏有功之人,据说这次不仅能领双俸,还能分到田嘞。”
那同袍眼睛一亮,兴奋地回应道:“此言当真吗?我记得你好像砍了两颗脑袋,此次怕不是能分不少田。”
军营中顿时响起了一片热议声,士兵们纷纷猜测着明天犒赏的细节。
就在此时,一个鲁军校尉走了进来开口道:“尔等都给我听着,将军有令,明日校场集合,论功行赏,不必带甲。
今日上峰特许全军休沐,都把你们那一身子泥垢给老子搓搓,莫要到时候一身子味,熏到了大人。”
士兵们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哄笑,气氛更加轻松愉快。
他们纷纷开始准备,有的去打水清洗,有的整理自己的装备,有的则聚在一起讨论着明天的犒赏。
而此时的县衙内,二十名头戴方巾的文书已端坐堂前,他们面前堆积如山的田契地册。
\"按《均田令》,户不满五口者授永业田二十亩——\"主簿赵三戒提笔在鱼鳞册上勾画,忽然停笔冷笑:
\"这王家的田契倒是有趣,连淮河滩涂都写成良田。\"
堂下跪着的王氏族老浑身一抖,怀中突然滚出个织锦囊袋。
银锭散落时,一旁兵士的剑鞘已压在他肩头:\"滩涂改桑田的把戏,你们玩得倒熟。\"
\"将军明鉴!\"族老突然扯开衣襟,掏出一块黄色的令牌\"老朽可是...\"
话未说完,赵三戒的算盘已砸在他天灵盖上。檀木珠子迸裂纷飞,混着血沫粘在田契上。
\"道首有令。\"赵三戒掏出手帕擦拭指尖,\"凡借太平道名号行私者,立毙当场。\"
第二日,周珏站在校场的高台上,扫视着台下整装待发的士兵。他手中握着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此次战斗中表现突出的军功者。
“想必你们中有不少人都得了小道消息,说咱们今天要在此授田,没错,今日,我们在此犒赏有功之士。”
随着周珏的声音落下,一名名军功者走上台前,周珏亲自将田契交到他们手中。
周珏看着台下领到田契的士卒,他们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桑皮纸,仿佛捧着刚出生的婴孩。
一个独眼老兵突然跪地嚎啕:\"俺家三代佃户,没想到能见到自家地契!\"
周珏看去,此人身上穿着郡国兵的衣甲,想来应当是有功的地方军兵士,如此这般他能在此寻找自己当初的地契倒也不奇怪。
周珏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这个好命的家伙便不再多做关注,他现在更想做的事是穿越到昨天给决定亲自发地契的自己一个巴掌。
他看看下面那黑压压的一片兵士,这得发到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