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亚和郑凯夫妻之间,郑凯总是自视为绝对正确的一方,或者准确地说,他坚信自己无论何时都是有理有据的。
乔亚并非不愿据理力争,而是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仿佛她争辩的勇气都被郑凯那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所剥夺。
每当意见不合,郑凯那底气满满、震耳欲聋的嗓音,就足以让乔亚的耳膜感到一阵刺痛。
然而,即便“力不从心”,乔亚仍坚持要讲道理。她保持着冷静,平和地问道:“你想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但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总得要想想后果吧?你要倾诉,究竟要倾诉什么?难道要倾诉到别人的丈夫找上门来?倾诉到徐瑾为了离婚,连孩子的抚养权都可以放弃?”
郑凯听闻徐瑾要离婚的消息,一脸愕然,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疑惑地说:“徐老师和她丈夫虽说有矛盾,但我没听说她要离婚啊。”
乔亚再次提醒他:“白海波说了,是白海波提出的离婚,因为都在争孩子的抚养权,所以一直没有协商好。如今徐瑾不争了,我看他们的婚姻是走到尽头了。”
乔亚注视着郑凯紧锁的眉头,心中明白他对于徐瑾的家事并不完全了解。她不会给郑凯留下任何幻想,于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别人的家事我管不着,但在我这里,乐乐的抚养权我是一定要争取的。”
郑凯一听乔亚提到“乐乐”,声音又不由自主地提高了:“我发现你真是无理取闹,我们又没有打算离婚!”
乔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说道:“如果你没有这个打算,以后在孩子面前就请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不要再大呼小叫了。”
说着说着,郑凯脑海中猛然记起自己原本打算和乔亚摊牌的大事,他语气一转,刻意压低声音,却难掩愤懑:“你妈妈今天真是有些过分,知道让我在徐老师面前有多难堪吗?她怎么能误会我和徐老师?”
乔亚一听,眉头紧锁,觉得郑凯的反应实属反常,当即反唇相讥:“那照你这逻辑,是不是还得去找白海波理论一番,说他更过分?他怎能能误会你和徐老师呢?”
郑凯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怒火中烧,语气冰冷地吐出几个字:“无理取闹?我看你是尖酸刻薄到了极点!”
言罢,他愤然转身,大步流星进了书房,“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直到乔亚洗漱完毕准备就寝,也不见他再迈出书房半步,气氛一时僵到了极点。
乔亚机械地拾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滑落脸庞。她也说不来自己为什么哭。
是郑凯那拙劣至极、逃避责任的借口触动了她?当然不是,她早已经习惯了郑凯的诡辩逻辑,对此类伎俩麻木不仁。
是因为郑凯与徐瑾的越界接触让她心痛?似乎也并非如此,她甚至曾在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默默设想过,若郑凯真的因另一段情缘提出分手,她或许能借此契机,从这段关系中抽身,获得久违的自由。
是因为乔枫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吗?不可否认,乔亚确实因为这个伤心过,感觉又把自己逼成了没有根的浮萍。
乔亚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化作文字,发送给了何佳怡。不久,何佳怡的回复如冷水般浇来:“你哭,是因为你从未真正爱过,如今只是在为逝去的青春和错过的可能而哀伤。”
乔亚苦笑,没把她的话当真,猜测她正被爱情滋润的上头,无法自拔。
从何佳怡发来的语音中,隐约可闻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景中响起,带着几分宠溺:“宝贝,我的西装放哪儿了?”
乔亚断定,那一定是老白,奔赴沪市陪伴何佳怡。而自己,却像是被遗弃在大洋中的一片残叶。
有时候,爱无需誓言装点,它或许只是一种美好的期待,这种期待未必有回应。只要内心还有对期待的信念,生活的光就不会黯淡。
乔亚问自己,她的期待是什么?似乎,唯有乐乐。
——
书房里。
郑凯翻出烟盒,打开窗,站在窗口接连地吐着烟圈。
他是最近一年来学会抽烟的,抽得还不熟练,还没有掌吐出又圆又持久的烟圈的技巧。那些并不完美的烟圈,像是他此刻人生的写照——看似完整,却尽显遗憾。
孤独,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包裹。
在这个看似完整的家中,他发现自己竟成了最边缘的存在。妻子乔亚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孩子乐乐的欢声笑语,他们的对话,除了孩子的日常,再无其他温馨的交集。郑凯不禁感到一种被忽视的悲凉,仿佛自己在这个家中的角色,正逐渐变得模糊而多余。
更令他困惑的是,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家人,如今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乔亚的眼神里,少了昔日的温柔与依赖,多了份难以捉摸的疏离;而自己不过是出于好意帮了同事一个小忙,却换来了无端的误会与隔阂,这让他感到既委屈又不解。
最让人心痛的是,连一向被自己视为爱妻典范的父亲,竟然也提出了离婚的决定,这份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如同晴天霹雳,让他的世界更加摇摇欲坠。
今天中午,他确实是与徐老师倾诉了他的困惑、他的孤独。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番倾诉,竟意外地触动了徐老师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她瞬间泪如雨下,哭得梨花带雨,仿佛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徐老师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她坦言自己也正被同样的孤独与无助所困扰。为了一个燕都户口,她在大四快毕业时经人介绍,嫁给了身居军职的白海波。起初,她以为这会是她人生的新篇章,却不料,新婚不久,白海波便因工作原因被组织调往外地,两人从此过上了聚少离多的生活。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徐老师成了家中的顶梁柱,既要照顾年迈多病的老人,又要独自抚养年幼的孩子,同时还要兼顾繁忙的工作。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份疲惫与辛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然而,更让她心寒的是,这份付出与牺牲,并未得到丈夫白海波的理解与体谅。每当夜深人静,孤独与寂寞便如影随形,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迷茫。
郑凯承认,那一刻,他们似乎找到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