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严那通电话刚一挂断，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本就冷峻的面庞此刻仿若被墨云层层笼罩，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二话不说，抓起桌上酒杯，脖颈一仰，“咕嘟” 一声，一饮而尽。
而后，他大手一挥，伸向酒壶，作势便要再满上一杯，眼瞧着戚家严这般架势，乔亚柳眉一蹙，赶忙伸手阻拦，说道：“戚总，你喝得有些急，缓缓再喝。”
虽然老秦说酒的度数低，但是喝闷酒容易上头。乔亚看出来，戚家严心里的事儿是和父母家庭有关，再喝下去指定上头。
戚家严推开乔亚的手，带着几分宣泄积郁的决然，望向她道：“你跟我讲过不少你的事儿，如今，能不能也听我倒倒心里的苦水？”
乔亚心头一震，自己断片儿的那晚胡言乱语，又吐了一片狼藉。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臊得面皮发烫。可彼时初次相识的戚家严，非但没嫌弃，还照顾了自己一晚上。
说到底，戚家严是帮过自己的，且在那以后，他又多次向自己伸出援手，不管是送去就医，还是帮自己从章智宏那里解围。此刻，戚家严想向乔亚倾诉下烦心事，她唯有点头。
戚家严眼前的这杯酒因为乔亚拦了一下，只倒了七分满，他也全然不顾，依然仰头喝干净，活脱脱一副 “借酒消愁愁更愁” 的落魄模样。
乔亚见状，与其让他独自沉溺酒海，倒不如陪他聊聊，解解心结，便绽出一抹浅笑，打趣问道：“怎么着，戚总是被家里逼婚逼得乱了阵脚啦？”
戚家严拿出纸巾，轻拭额角细密汗珠，神色间透着几分无奈，只淡淡回了句：“嗨，都习惯了。”
“按着戚总的聪明才智，既然已经习惯了，应该是应付得游刃有余，怎么今天看起来不像啊，‘乖乖去相亲’，有股子无奈的决然感。就好比小孩子正看得入迷，妈妈突然不许他再看动画片，小家伙便会讨价还价，说不看行，但得给颗糖作补偿呢。”乔亚边想着合适的例子，边问道。
戚家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微眯着眼睛说：“谁说我现在应付不来了？去相亲未尝不是一种策略。再说，如果去相个十次八次婚，就能换他们同意我投资自己感兴趣的项目，也未尝不可啊。”
乔亚听闻，不禁面露诧异之色，秀眉轻挑，眼中满是疑惑：“怎么，你投资自己感兴趣的项目，还得经过家人点头？你可是国风集团的投资总监呐，这事儿和你家人有什么关系呢？”
“实不相瞒，我对国风集团那套行事做派，实在是难以认同。相较而言，千禧科技的企业文化更对我胃口，在那儿，能真切触摸到民营企业独有的蓬勃活力，感受到高效运转、雷厉风行的做事节奏。这些年，我一直盘算着从国风抽身，自立门户，做一家属于自己的科技公司。如今人工智能在文旅行业的应用前景，那真可谓是一片光明、潜力无限呐，可我家老爷子是绝对不会允许我离开国风的。”
说着，戚家严无奈地耸了耸肩，自嘲一笑，满是苦涩：“让你瞧笑话了，瞧瞧我，都年届不惑了，还跟个被家族拿捏得死死的乖小孩似的，身不由己呐，在我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每个人的发展道路几乎都被定义好了。”
作为普通家庭出身的乔亚并不能理解戚家严的无奈。
自小，父母对她和弟弟的期望就是好好学习，一开始是希望进青钢厂有个稳定工作就好，后来随着厂子效益不好，就希望他们考出去。
至于考到哪里？学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嫁什么人？诸如此类的，乔亚父母再未干涉过，她就是这么一路跌跌撞撞闯过来了。
像戚家严这样，在家族托举下生活不好吗？
直到她听到戚家严接下的话，才理解，自由多么可贵：“不仅仅我们的事业被规划好了，就连我们的婚姻也被规划好了。”
这是戚家严的痛，他上手捂着脸，痛苦的气息似乎从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乔亚忍不住心头揪紧，试探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没有结婚？”
戚家严嘴角抽了一下，说道：“我已经是我们戚家的另类了。因为我的家族反对，我辜负了一个……一个很好的女生。这里，现在偶尔还会痛的。”戚家严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乔亚不由得想起“白月光与朱砂痣”。
戚家严因为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便在心中为他的白月光留下了永久的位置，至今意难平。
而乔亚呢，她与郑凯，这对初恋，渡过了美好曼妙的婚前生活，如今七年过去了，不过成了彼此的“蚊子血”和“饭粒子”。
戚家严见乔亚默然，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带着几分玩味，紧紧盯着乔亚，开口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屡屡对你施以援手，愿意帮你？”
戚家严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柔和。那眼眸深处仿佛还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乔亚，似乎等着乔亚回答。
然而，当乔亚听到戚家严这般温柔的话语时，却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全身的毛发都瞬间竖立起来。她似乎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危险。比如，此刻戚家严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
说实话，可能无论是在那条寂静悠长的走廊上两人紧紧相依时，还是在医院病房里他对她流露出无微不至的关切之际，她的内心深处都曾泛起过一丝因异性身体靠近所带来的悸动。
然而，这种悸动更多仅仅只是源自于人体自然的荷尔蒙分泌反应罢了，无关感情。
所以，乔亚并未在意，那些瞬间的心动和紧张，不过是生命中的小小波澜，很快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平息下去。
然而，此刻戚家严问出此话时，乔亚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