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亚见着郑爸爸如此,忍不住流下泪来。
在郑家,郑爸爸好像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但恰恰是他给予了一丝郑家长辈的温情。
乔亚清晰记得,自她嫁给郑凯后的第一个春节,身处燕都,远离了熟悉的父母怀抱,那份思乡之情愈发浓烈。即便置身于郑爸爸与郑妈妈精心布置的家中,面对热闹非凡的春节联欢晚会,她的内心却难以真正融入那份喜庆之中,显得格外落寞。
郑家只有郑爸爸注意到了乔亚的小情绪。为了缓解乔亚的思乡之苦,他提议说只有乔亚没有在大学校园里过过年,全家带她到校园里找找年味儿。
然而,郑妈妈因为嫌弃要换厚衣服太麻烦,只说“要去你们去,反正她不去”。于是,郑爸爸就对郑凯说,你带着小亚出去转转。
临行前,郑爸爸还特意拉过郑凯,悄声叮咛他要多体恤乔亚对远方父母的深切思念,给予她更多的陪伴与安慰。
就这一件事情,让她至今铭记于心,感激不已。或许,郑爸爸今早出门,又是为了跟郑凯叮嘱些什么。
这样的人怎会这么不幸呢?
——
这个周末乔亚一直在家和医院间奔波。
周日傍晚时,乔亚将做好的晚饭送来给郑凯和婆婆吃。
吃过饭,郑凯催促着让郑妈妈赶快回家,早些休息。
却未料婆婆的目光瞬间转向了乔亚后,语带责备又夹杂着几分心疼:“哼,你心疼我,可是你也得心疼心疼你自己的身体吧?昨晚你就守了一晚上了,今天让乔亚在这里陪护吧!”
乔亚在婆婆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心中已有了预感,这场“安排”似乎早有预谋。
郑凯闻言,连忙反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妈,乔亚留在这儿照顾我爸,不合适。”
婆婆却是一副已下决心的模样,坚持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爸现在还插着尿管,又用不到她干什么。”
乔亚这两日的隐忍已达极限,此刻的氛围更是紧绷到了极点。
她终于在自昨天见面叫了一声“妈”后,再次开口和婆婆说:“妈,你要是心疼你儿子,就找个护工吧。我明天要上班,不能熬夜。”
乔亚的话音刚落,郑妈妈的脸色骤变,声音不禁提高了几个分贝:“你说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想着去上班?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全家都围着你一个人转?说走就走,带着乐乐回娘家,连声招呼都不打。现在你又想不尽孝道,逃避责任,回去睡大觉吗?”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周围的不满,尤其是隔壁床铺的家属,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说道:“我说你看起来也像是个文化人,注意点素质,这里毕竟是病房,请大家保持安静,互相体谅。”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乔亚境遇的同情与共鸣
病床上的郑爸爸,意识大部分时间已经恢复清醒,他听着郑妈妈的话,再看看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内心五味杂陈。
作为一辈子讲究颜面的人,他感到无比难堪,身体虽虚弱至极,但仍尽力用拳头轻轻敲打着床沿,以此表达着对郑妈妈言辞激烈的不满与无声的抗议。
郑凯最先留意到了郑爸爸的抗议,安慰爸爸说:“爸,你别急。我妈就是那么一说,哪能真让乔亚留下来?”
乔亚内心暗自思量:瞧,你总是第一时间站在你妈那边吧。
这一晚,到底是郑凯继续留在病房陪护的。不是郑凯不舍得花钱请护工,他总觉得这时候爸爸更需要他。
其实,乔亚心中也曾闪过向公司请假的念头,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并不现实。一来,郑爸爸目前的治疗主要以静养和输液为主,她在此确实难以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二来,考虑到椰风园项目即将迎来关键的现场答辩阶段,她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不能轻易放下工作,让团队的努力付诸东流。
——
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了数日之后,千禧科技项目团队在营销总监杨伯燿的率领下,信心满满地踏入了国风集团椰风园项目的评标现场。
孟天娇作为此次答辩的核心力量,担任了主讲人的重任。而乔亚,则作为团队的方案顾问在一旁做补充介绍。
此时,大家都在候场区耐心等待。
在千禧科技之前,图联科技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们的答辩展示。这一顺序是由陈勇抽签决定的,图联科技排第一,而千禧科技则紧随其后。下午,还将有两家规模相对较小的公司依次上台。
孟天娇看了看手表,距离千禧科技如常还有十分钟,她对乔亚小声地说:“代扣红了吗?你去一趟洗手间,补补妆,瞧你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涂点口红,称一下你肤色。”
乔亚点点头,应下了。又和她叮嘱:“如果出来晚了,你先进去,别忘了我发消息。”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因项目的紧密合作而日渐亲近,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要追溯到那次孟天娇对乔亚“纯纯的傻傻好人” 的真诚评价,两个人关系显得亲密了一些。
如今,在全公司上下,唯有孟天娇知道乔亚家中遭遇的重大变故。所以,这几天里,孟天娇时常催促着乔亚下班早些回家,她自己留在公司里加班。
即便如此,乔亚还是时常感觉到很累。她知道她不喜欢医院的氛围,更不喜欢有婆婆在的空间。
乔亚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色确实吓人,她拿出化妆包在脸颊处涂了些腮红,又掏出口红描了起来。
“亲爱的,我今天有些忙,你要乖,我晚上在补偿你,好不好?”
乔亚的耳畔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这样一句温馨而又略带宠溺的低语,其中夹杂着一丝她似乎能辨认出的熟悉音调。心头猛地一紧,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想逃离这里。
越是匆忙越是出错,她的口红盖子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