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那天刚好是小狼自己一人在家。
她的爸爸,属于“国家干部”。节假日时,总会值班。
因为是初二,所以“回门”的狼妈,那晚正逗留在小狼的姥姥家打着麻将。
小狼待着无聊,吃过晚饭,便自己回家看电视去了。
电话接通时,她正在看《蜘蛛侠》。
只随意地闲扯几句后,我俩便没了话题。
可又都不想挂掉电话。
结果就是,我“陪着”她,“听”了一整部的“漫威”。
方式是,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语言,给我转述电影里的剧情。
虽然到最后,我也没能说出那句,“我想你了”!
但至少,挂掉电话的瞬间,我终于有了离开此处“团圆”的确切理由。
我要回去,约见爱情!
“破五”,是东北的习俗。
也即是过了“初五”,才算是过年。
若年还没过完,我便提出要走的想法,势必会被以姥姥为首的长辈们,斥责一番。
所以,我一直熬到了“初六”,才趁妈妈刚“胡”了一把“大”牌,心情上好的时候,以极为诚恳地态度,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妈,开学就要去新学校了,我想提前回家看看书。太久没上学了,怕自己跟不上!”
妈妈那原本还以一个非常夸张的角度,使劲儿上扬的嘴角,在听到我声音的刹那,便努力地压了下去。
“你愿意干嘛就干嘛!别跟我说!我没工夫搭理你!没看我忙着呢吗?”
很显然,她并没有细听我所说之话。
无论内容如何,只要声音是我,她便会下意识地反驳。
开口即否定,便是我变“坏”以后,她面对我的常态。
我没有说话。本想着等着她被“麻将女神”下一次光顾时,再伺机而动。但又怕等得太久,耽误了行程。
犹豫之余,我下意识地瞥了坐在妈妈对面的姥姥一眼。
刚被妈妈“搂”下“庄”的姥姥,本就心怀不满。接到我的“求助”信号后,立时开口对妈妈“抢白”道:“人家孩子要回去看书,你干啥不让?大过年的,瞅瞅你跟孩子说话时是个啥态度!”
妈妈撇了撇嘴,抗议道:“好好打你的麻将得了!你咋不说大过年的你跟我说话时是啥态度呢!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见牌桌上大有争执之意,在姥姥一旁坐着,嗑着瓜子看热闹的大舅,立刻出言打圆场道:“行了缘,你少说两句吧,别一会儿打丢牌了,刚起的点子再没咯。”
除非是工作上的事,妈妈才会与大舅针尖对麦芒地探讨外,只要涉及到生活,她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姥爷死的早,长兄为父。
但这一次,妈妈却并没有“住嘴”,而是转头埋怨起我来。“你快一边待着去吧!你往这一坐我的好运气都没了!”
“运气”二字,是迷信的妈妈,最在乎的东西。
为了不担如此大的“风险”,我决定起身离开。
可刚站起来,大舅再度对妈妈开口提示道:“你快拉倒吧!我从过年看热闹看到现在了,你好像就天涯坐你旁边这一会儿,胡了那一把大牌吧?你这运气都是你儿子带给你的,还不知足!”
话音刚落,妈妈按住了姥姥刚打到桌面上的一张“八饼”,大喊道:“碰!哈哈,我‘听牌’了!”
姥姥瞪了妈妈一眼,斥责道:“‘听牌’就‘听牌’呗,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
妈妈笑着还嘴道:“我不是怕你老了,耳朵背嘛!”
正在她们“其乐融融”,我却“进退无据”之时,大舅对我摆手道:“来天涯,你把凳子搬这来,咱俩一左一右,给你姥姥护法!你妈不需要你的好运!”
“对,上姥姥这坐着来,别在那听你妈埋怨!”姥姥也跟着附和道。
妈妈立刻反驳道:“这是我儿子,凭啥去你那坐着?你有你儿子在一边坐着就得了呗!”
我知道,此刻妈妈在乎的,并不是我的“儿子”身份。
就算是一坨狗屎,只要能给她带来好运,她也会坚决地留在身边!
哪怕,要捏着鼻子!
我尴尬地看了看大舅,又看了看姥姥,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我的本意,是甘愿做这“坨”,能够给妈妈带来好运的“狗屎”的。
虽然,会让她捏着鼻子。
但至少,能够让她喜欢!
看出了我的为难,大舅立刻解围道:“行吧天涯,那你还是在你妈那坐着吧!看看到底是咱俩谁的运气好。”
我刚依言坐下,妈妈左手边的二舅妈,立刻开口道:“哎呀妈呀!你这不是难为天涯呢吗?人家还是个孩子,哪能跟你这个大老板比运气啊?”
此话一出,妈妈的右手边,一向沉默寡言的二舅,忍不住接话道:“莫欺少年穷!你咋知道天涯将来就不如咱哥呢?我看这小子错不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他呢!”
大舅放下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顺着二舅的话头,继续说道:“对呗!我看咱家下一辈的孩子里,也就属天涯最聪明!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知错能改就行!”
说罢,侧过头,对姥姥问道:“妈,你常说那句话是啥了的?”
“浪子回头,杠!”老老头也不抬地回答出上半句后,恰好‘杠’了一副‘五万’,在满脸期待地摸向“后牌”的间隙里,又重重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金不换!”
瞬间后,姥姥与大舅这对母子齐声欢呼道:“胡了!杠上开花!”
事到如今,我已记不起姥姥的具体“牌型”,只记得在姥姥推牌的同时,妈妈也立刻推倒了自己的“牌面”,满脸遗憾地抱怨道:“哎呀!哎呀!啧啧啧!我胡‘幺四七饼’!这么好的牌,让你们娘们一顿‘吃碰’,愣是给我整黄了!”
见状,本来受对面“母子”喜庆氛围的影响,也不自觉地咧嘴傻笑的我,马上收敛神情,重重地叹息一声,以示自己与妈妈才是“同伙”的身份。
仅此还嫌不够,为了缓解妈妈心中的遗憾,我又主动开口“揽责”道:“妈,要不我还是去一边待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