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皇帝都走了,本就热得慌怕脱妆的众妃嫔们再也待不下去,一个接一个被宫女搀扶着离席。
妃嫔们走了,官家夫人们更自在了。
一群衣香鬓影的夫人们换了个地儿,聚在阴凉处嗑瓜子。
都是些年轻的夫人,儿子也差不多年岁,又都在国子监里读书,自然有些话题可聊。
不知是谁先开口来了一句“我家儿子”。
话题一出,一发不可收拾。
“昨日陈司业夸我家永儿会背《文心雕龙》,说是勤奋。”张夫人说着,嘴角的笑意直达眼尾。
楚家夫人用丝绢轻轻擦嘴,不屑地瞧了眼右侧的张夫人∶“我家廷风今年考评得了九分,不过他觉得自身学历尚浅,还想要在国子监学习学习。”
也难怪楚家夫人如此得意。
大周国子监考评按积分制。学员在一年之内积分达到八分即为及格。如果成绩优异,积分超过八分,可以不受年限的限制提前毕业,破格录用,授予官职。
“呵……楚公子今年都十六了吧。”
发出冷笑的是家住路府隔壁的周府夫人。
楚家夫人闻言,脸色青了一阵。
确实,楚廷风在这群官家夫人孩子中年岁最长,年龄差别大,实在没有可比性。
见楚夫人不作声,周夫人挺直了脖子,抬手在发髻上轻轻一点。
不为别的,只为展示插在发髻中的那支红荔玉悬缨络步摇。
这是此前圣上亲赐的。
周夫人生了一儿两女,大女儿数月前被纳入后宫,让她洋气了一把。
不过,皇帝后宫三千,嫔妃数不胜数,大女儿入宫数月还未被宠幸。
二女儿骄横跋扈,小儿子纨绔,实在没有什么再拿得出手。
好在十二岁的小儿子周疍,最近两日不再沉迷斗鸡遛狗,乖巧懂事了不少,眼下也让她有了炫耀的资本。
“我家疍儿这些日子天不亮就嚷着要去国子监,回来后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练字。”
阿谀奉承的声音立马接上∶“我家德儿回来说过,说周府的公子近日早早就在文清堂里坐着了。”
另一夫人也趁机拍马屁道∶“恭喜周夫人,你家的公子是开窍了,往后该享福了。不像我家的,尽不让我省心!”
“还不是前些日子摔了一跤,伤了脸,估计是顺带将脑袋也摔清明了。”周夫人说着,轻轻瞥了眼路夫人。
这话明显是说给路夫人听的,就是变了个法儿说路赢脑子不好。
众夫人听出话有所指,也不敢再接话,场面气氛一度凝滞。
“我家二郎每日是第一个到国子监的,几年来从未晚过一日。我家二郎去年就通过了院试,听陈司业说,以八岁年纪过院试的,二郎可是大周的第一人。”路夫人伸出纤细玉手揭开茶盖,吹了吹,唇角勾起美丽的弧度∶“还有,我家大郎可有孝心了,每日都贴心地为我捏肩洗脚。”
二郎的事众所周知,大郎的事有待考究。不过,路夫人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却是让众夫人们闭上了嘴。
论儿子,才情比不过路家二郎,孝心比不过路家大郎。
论夫君,官位人家路刚是当朝正一品。
路夫人用眼风扫了扫两侧,随后带着笑意缓缓喝了口茶,目光自然地飘向蹴鞠场右侧。
忽然,路夫人一怔。
右侧观众席间,哪里还有路赢路悯的身影。
路夫人连忙放下杯盏,站起身来。
大郎二郎去哪儿了?
……
谢隼下了蹴鞠场后,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便直接到了玉春宫。
皇帝的近身太监王全远远地就看到了人,曲背上前∶“六皇子殿下,圣上正与路首辅在殿中商量事宜。”
王全的言下之意,谢隼听得明白,意思就是不能够打扰。
谢隼微微点头∶“多谢王公公提醒。”
谢隼自然知道圣上正与路刚在殿内谈话,他不过是想过来确认一下。
然而,谢隼刚走出玉春宫外不到三丈,便在一旁的荷花池里看见了一个鬼祟的小身影。
谢隼缓步上前。
朵朵粉彩荷花掩映着的,是一张带着红粉的娇白小脸,灼灼其华,宛如一朵羽裳亭亭出落水中。
谢隼回头望了眼玉春宫,略带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