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勔梁师成刘延庆三人终于来到了金山寺,由扬州知州、淮南东路兵马钤辖王本,镇江知州蔡翛两人亲自陪同。
蔡翛乃是当朝宰相、鲁国公蔡京的第三子,职位不算高,但身份显赫。
五人在一众高僧的前呼后拥之下,游览完整个金山寺,天色将黑,素斋素饭也已经做好。
吃罢金山寺的斋饭,几人来到金山寺最高处。
慈寿塔旁有一座凉亭,因宜于赏云望江,称为“留云亭”。
几人走入亭中,抬头望天,天空月色皎洁,丝云朵朵;举目四望,黑沉沉长江水泛着粼粼月色,沉默东流。
清风裹挟着水汽徐徐吹来,脚下金山寺景色秀丽,远处江景波澜壮阔,真是喝茶赏月的好地方。
朱勔坐于上首,众人依次落座,金山寺主持了元的师弟了微大师吩咐煮茶。
凉亭旁面几个白静的小和尚开始忙碌起来。
朱勔抬起俊美的脸庞,看了看旁边的高塔,扭头微笑着对蔡翛说道:“蔡大人,不知这慈寿塔修建于何时?”
蔡翛欠身向朱勔一抱拳,“回大人,原来金山寺有双塔,一曰荐慈塔,一曰荐寿塔,本朝仁宗年间失火,双塔尽毁,哲宗年间合二塔为一塔,修建了这座八角七层高塔,并命名“慈寿塔”。”
蔡翛转身向金山寺主持了微大师说道:“请大师指点。”
了微笑着说道:“阿弥陀佛,蔡大人说的极是。”
了微只说一句,绝不多嘴。
了微心中明白,朱勔这是在找蔡翛说话,若是真想了解金山寺的历史故旧,那他就应该直接问我,又何必问外人。
朱勔呵呵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蔡大人不但诗词书法一流,而且博学多才,佩服佩服。”
其余众人齐声称赞。
扬州知州王本一边称赞一边心中却想,蔡京去年再次拜相,地位比之前更加稳固,朱勔这是开始巴结蔡京了吧,小白脸心思竟然如此深沉。
恰此时,朱勔看向王本,赞叹说道:“扬州在王大人的治理之下,又再现繁华,人口、赋税都有极大提高,王大人功不可没啊。”
王本赶忙站起,“不敢当,这都托了前任知州苏东坡大人的福,我不过是沿着苏大人的路走下去罢了。”
王本倒是谦虚。
朱勔开了头,梁师成开始接话,“听说苏东坡在扬州任上与了元大师是知音好友,不知可有此事。”
了微说道:“两人确实是至交好友,经常一起讨论佛法,谈古论今。”
几人围绕苏东坡开始了闲聊。
不多时,茶香四溢,茶已煮好,小和尚开始上茶。
朱勔对刘延庆说道:“刘帅,京东西路郓州统制那个叫西门庆的,现在何处?”
刘延庆赶紧答道:“此人就在寺中候着,我这就派人把他叫过来。”
了微说道:“西门庆?就是中午过来的那位将军?”
刘延庆点点头,“正是此人。”
了微呵呵一笑,“此人现在应该在师兄院内,我去叫他。”
众人吃了一惊,西门庆怎么在了元禅师院内,了元可是连我们的面子都不给,西门庆何德何能?
不多时,西门庆匆匆赶来。
西门庆来到凉亭下,一抱拳行军人礼,“京东西路,郓州统制西门庆,见过各位大人。”
众人纷纷起立,离开凉亭,向前迎去。
弯腰行礼的西门庆眼角余光见几位大人向自己行来,面带恭敬之色,大惊,心中疑惑,我有这么大的面子?难道我真是什么天选之人,带有王霸之气,令群雄尽折腰?
朱勔一众人拱手施礼,“见过了元大师。”
西门庆王霸之气尽泄,自己哪里是什么天选之人,不过阳谷县一花花公子耳。
众人簇拥着了元禅师再次落座,西门庆则站立亭下。
了元禅师说道:“西门施主坐。”
众人再次吃惊。
朱勔见西门庆面相英俊,身姿挺拔,又是自己刚结识的干妹妹李飞羽的意中情人,早心中欢喜,见了元禅师开口,便说道:“西门将军上来坐。”
西门庆躬身应答,上的亭来,坐在最末,身旁即是扬州知州王本。
小和尚收了茶盏,重新煮茶。
西门庆一心二用,一面倾听几位大人物无聊的寒暄,眼角余光却看着几个小和尚煮茶。
一个小和尚净手后,从一个精致的瓷罐中拿出一团茶饼,放入焙笼中小火炙烤,不一会儿淡淡茶香飘出。
将烘焙干燥的茶饼切成小块,放入碾槽中,将碎茶碾压成更细的粉末。
再用极细密筛子进行筛选,过滤掉比较大的茶末,留下更细密的茶粉。
……
用茶匙抄茶入盏,先注入少许水把茶粉调成膏状,再接着注水,边注水边用茶筅快速击搅拌,使茶与水充分交融。
……
眼花缭乱间,一碗清香茶汤已经放在面前,西门庆心中暗自惊奇,听说唐代有煎茶,宋代有点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点茶。
了元禅师端起茶盏,“此茶为金山翠,取自本山茶园,诸位施主请。”
西门庆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浓郁茶香在嘴中爆开,舌头上的味蕾开始欢呼跳跃。
西门庆迫不及待,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舔舔嘴唇满足的长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喝茶,以前那就是喝茶水。
王本慢慢品着茶盏中的香茶,正陶醉其中,见西门庆一饮而尽,不由得目瞪口呆,年轻人如此牛饮,浪费,浪费啊。
西门庆见众人都在小口小口的慢慢品茶,就自己茶盏见底,露出尴尬神色,靠,自己好歹也算阳谷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露怯了,丢人啊。
不过,谁让这碗茶太好喝了呢。
西门庆见身边一个精瘦小老头,一副苦大仇深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不觉更加尴尬,轻声说道:“这位大人,我听说咱大宋朝有一种点茶的喝法,莫非这就是……。”
王本心中暗笑,“不错,正是点茶,能喝上金山寺的点茶,哎~。”
王本小口抿了口茶,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的苦笑说道:“绝非幸事。”
嗯~?
王本声音虽轻,但是众人都听得清楚,就连煮茶的几个小和尚也大为不解,侧耳倾听。
“此话怎讲,难道不好喝?”
“今夜喝了金山寺的点茶,以后再喝其他茶,哪儿还有什么滋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苦啊!”
西门庆眼神亮起,对这个小老头不动声色、先抑后扬的拍马屁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本心中一叹,为了这块太湖奇石,自己已经在两个月前就接到命令,开始了招募民夫,日夜不停的疏通河道。
扬州有三城,大城、夹城、宝佑城,运河蜿蜒而过,要通行如此巨大的船只,其河道疏通拓宽的难度可想而知,其中桥梁都拆毁了数座,真是劳民伤财,怨声载道。
王本低头不语,心中着实凄苦。